我花了几千块钱做了一周的国际志愿者,我逃走了

04-16 10:43

大家印象中的国际志愿者之旅,大概是志愿者和一群孩子一起微笑,画面总是充满人道主义的温暖。然而,在美丽之下,隐藏着志愿者——当地人和被盯着的志愿者——项目组织的分歧。这种关心和拯救世界的感觉被驱散后,参与者开始进一步思考。



一个星期后,沈悦昕提前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越南淞港的一个偏远村庄。


原来的志愿者旅行只有六分之一以上,没有达到项目规定的志愿服务时间,这意味着沈悦昕无法收回1000港元的押金。即便如此,她还是果断决定退出。



(图片/《摩登家庭》第五季)


近年来,简历的丰富和个人文件的美化需求催生了国际志愿者旅游市场。点击志愿者旅游组织官网,赫然列出了“每年选择7000名志愿者旅游伙伴”的大字。


所谓国际志愿者之旅,是指在一般旅游的基础上加入公益教学特色之旅。国际志愿者之旅的一部分,从去斯里兰卡做海归育儿,到去柬埔寨教当地孩子中文,从在肯尼亚村做女志愿者,到在冰岛街道清理垃圾。


志愿者旅行几天或几周,真的能帮助别人,还是一种纯商业化的旅游产品?


花钱当志愿者,还是当牛马?


今年大一的沈悦昕通过学校的一封邮件了解到,一个非营利国际组织成立于20世纪90年代。


沈悦昕出于丰富简历和个人经历的初衷,对商业和公益感兴趣,通过这个国际组织,在大一假期报名参加了越南淞港的一个公益旅游项目。


根据项目简介,工作内容主要是“协助当地社区建设可持续旅游,做市场营销相关工作”。



国际志愿者项目沈悦昕注册。(图/受访者提供)


参与者通常需要向志愿者旅行的中介机构支付费用,取决于日程安排和住宿条件。费用一般只包括项目期间的当地住宿和餐饮、机票、签证、旅游保险等。,所有这些都需要自己处理。


沈悦昕选择的项目收费为2250港元,此外,还需要支付1000港元的押金。根据合同,只有在这个项目停留6周后,押金才能收回。


到了当地,沈悦昕才知道真实情况比介绍要复杂得多,也要严重得多。



当地的吃住环境,比沈悦昕想象的要极端。(图/受访者提供)


“那里的住宿条件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床单和被子里有虫子和狗的脚印。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只能在城里洗,但从村里出来的车一天只有一次。吃饭环境也很不卫生。”在沈悦昕拍摄的一段视频中,每个人都用碗浸泡在地上的水槽里。一只狗不时舔餐具。


沈悦昕告诉记者,她接触的越南工作人员都是男性,有人多次询问她的爱情等越界问题,这让她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她住的地方基本没有安全感。“门锁坏了,可以从里到外进来”。



当地,沈悦昕接触的工作人员都是男性。(图/受访者提供)


当她向这次活动的中介机构反映问题,希望得到处理时,发现对方一直在网上对接,说“沟通很多”。针对沈悦昕提到的男员工语言过境、门锁不安全的问题,对方只是口头保证“在那里一定安全”,“员工的性格也很好”,没有帮她处理任何问题。



当沈悦昕和中介机构的工作人员反映出她遇到的问题时,对方回答说“确保”什么都不会发生。(图/受访者提供)


沈悦昕最终想退出的原因是这个项目几乎没有按照职位描述给她分配工作内容。网站介绍中的工作安排主要集中在了解和分析当地旅游情况的不同方式,包括与游客沟通、小型活动等。


但事实上,她被安排做一些杂活,比如拍风景照,装饰圣诞树。对此,组织负责人给出的理解是“天气不好”“不是旅游旺季,所以游客不多”。但对于沈悦昕来说,这意味着这次旅行很难获得任何与营销相关的经验。



根据项目简介,工作内容以当地旅游业为主。(图/受访者提供)


沈悦昕回忆说,申请这个项目的时候,每次面试都要45分钟到1小时,面试官需要回答相当多的问题:“当时我以为这个项目很有竞争力,我以为有十几二十个高质量的竞争对手,但最后发现只有三个人报名了。”


一个以自由为名的骗局


沈悦昕不是唯一一个为国际志愿者旅行祛魅的人。


从斯里兰卡回来后,周霖把她的旅行描述为“以自由为名的骗局”。


周霖告诉《新周刊》,当时只有她和另外两个中国女孩全职参加海归基地,其他来这里的都是白人学生。“他们可能都是来刷简历的,一周可能只工作两三天半”。



(图片/《白莲度假村》第一季)


当地工作人员含蓄或直接区别对待,使周霖越来越不舒服。周霖观察到,海归养殖基地的工作人员A总是和白人亲切地开玩笑。“但对我们来说,这是‘你,来,做这个’,他们非常趾高气扬,没有任何表情’。


此外,在安排清洁工作时,比如清洁鱼内脏,A会让周霖徒手清洁,但会给白人提供手套;优先安排相对轻松有趣的工作,比如接触放生乌龟,收集壳龟。“稍微休息一下,我们就会被叫去工作,同时白人也会站在旁边休息。”



那时周霖经常要给海归水池换水。(图/受访者提供)


由于工作量不合理,分歧在第五天集中爆发。


那天,工作人员A让周霖和另外两个人在海归水槽里换水:“我给你描述一下盆有多大,普通孩子洗澡的盆有两三倍大,还是很深的。”周霖说,以前换水的工作是十几二十个人一起完成的。每人间隔四五米,排成一条线,从盆旁一直站在沙滩上。“从海里装水,前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把水桶拿给下一个人,所以要换半个小时,更别说当时只有三个人了。”。


海归基地负责人C在明确表示工作量过大,仅靠三个人无法完成后表示,如果无法完成,将结束志愿者项目。“他一再向我们强调,当每个人都来这里做志愿者时,我们为每个人安排任务。这个任务是必须的。如果你不做,或者感到背痛,你可以去。”周霖说。


当周霖在斯里兰卡时,他住在C家。在争论的过程中,C表现出了用力拍桌子、大喊大叫等过激行为。周霖表示,该机构收取的住宿费为每周240美元(两人同住一个房间),足以住在斯里兰卡市区条件较好的酒店。


“C当时告诉我,这是他的家。他让我住在他家,所以我没有资格对她大声说话,甚至威胁我报警逮捕我。”周霖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害怕。



(图片/调音师)


周霖立即联系了该机构,并表示将立即退出这次旅行。当她安全到达科伦坡时,她简单梳理了一下自己在斯里兰卡的经历,并将其发送到志愿者机构的群聊中。一些群友回答说,这个海归育儿基地的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家人之前对更早的参与者有过激行为,甚至有性骚扰的趋势。


之后,周霖的机构下架了这个项目,但她发现仍然有其他机构在推广和宣传类似的活动,这个海归保护中心仍然招待远道而来的志愿者。她甚至在别人的分享照片中看到了中国女孩站在C旁边的照片。“如果她知道C家发生了什么,她会像我们一样害怕吗?”


公益标签贴在高价旅游上


现在生活在非洲的谢佳从事旅游业,与国内NGO组织有着长期的接触。在她看来,国际志愿者旅行的本质仍然是旅游产品,但从营销的角度来看,这次旅行对当地的贡献会更加强调,可以增加一些额外的价值。


比如机构推出的非洲志愿者之旅,涵盖了参观肯尼亚联合国、参观贫民区、浏览当地女性社区、前往马赛马拉中国保护区的内容,价格在2.6万元左右(九天八夜)。谢佳认为,从非洲旅游业的平均水平来看,这个价格相对适中。


但是她也强调,组织这种“志愿者旅行”比普通的无主题旅行有更大的利润空间。


“就像我们计划非洲草原旅游一样,我们将确保游客在马赛马拉国家公园至少有两天的行程,一个人每天的门票将花费200美元。如果是志愿旅行,可能只安排游客去一天,多花点时间和马赛社区本地女性互动。然而,与马赛当地妇女互动的成本绝对不可能达到200美元,因此即使志愿者旅游的价格与普通旅游产品一致,其成本也会更低。”谢佳解释道。


另外,非洲贫民区有自己的运营逻辑,里面有真正的帮派,外国人一般很难进入。谢佳表示,如果你和贫民窟的社区领袖关系很好,或者通过旅行社和当地的NGO沟通,你可能会达成一定的协议:“比如让外国游客过来和他们聊天互动,这样你就能给你多少钱。”


有人质疑,一些国际志愿者旅行中的旅行设置似乎只满足了参与者的欣赏欲望,就是把欠发达地区的人们的生活作为游客展示廉价同情的景观。



南非的一个贫民区。(图/pixabay)


谢佳对此有不同的看法:“非洲当地很多学者也反对这件事,因为它把非洲居民放在了观看的位置。但我认为游客和当地居民在旅游方面自然是不平等的,没有必要把当地居民当成被动接受的角色。”


当被问及组织一次志愿者旅行的利润分配时,谢佳含蓄地说:"这笔钱到底是多少,我也不敢直接为同行说,只能说不算太多。"



(图/pixabay)


实际上,即便是含有公益元素的志愿者旅行,也不能完全免俗。


周霖在参加海归育儿的过程中,听到欧洲学生小声讨论:“基地一直在小池子里养这些海归。这对他们真的有好处吗?”她还注意到,海归育儿机构会向当地居民购买私下挖的龟蛋。在她看来,这种消费行为会损害当地人的私挖行为。


2004年印度洋海啸后,斯里兰卡南部海岸线涌现出数百个海归保护基地,部分保护基地也难逃商业化趋势。在社交媒体上,许多游客发布了一些问题,如这些保护基地收费不合理、现场简陋等。



许多游客发布了斯里兰卡海归育儿中心的防雷帖子。(图/社交媒体截图)


离开斯里兰卡,不愉快的志愿者之旅就此告一段落。但是周霖知道,事件对她的影响还没有结束。


她决定不再参加类似的国际志愿者活动,不再抱着“深入体验欠发达地区的文化,看看如何帮助他们”的想法去旅行。她认为这可能没有那么人性化的关怀,但她不想用自己的安全去赌一个可能得不到的意义和成长。


在他们来到当地之前,他们认为国际志愿者在蓝天碧海之间做得很好,但实际上他们睡在有虫子的床上,做鱼内脏等杂务。在遵循引导的同时,他们带着厌恶和困惑做事,质疑这些活动是否能帮助别人。


原本与当地人和睦相处的场景,被种族歧视、工作量不合理、人身威胁等意外所取代。


“在斯里兰卡后面的一段旅程中,我一直担心自己的安全,不喜欢和当地人接触,质疑自己作为志愿者的选择。”周霖甚至质疑她对世界的善意想象有时只是对意义的过度追求和愚蠢。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沈悦昕、周霖、谢佳都是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家:张文曦,编辑:詹腾宇,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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