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遇到东方时：机器人到底是洪水猛兽还是人类朋友？

在2023年杭州亚运会上，田径赛场上的劳模“场务”机器狗以现代感走红，成为“智能亚运会”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机器人、算法和人工智能在当今技术驱动的社会中迅速普及，尤其是在亚洲国家和地区。事实上，自2020年以来，亚洲已成为工业机器人最大的市场。然而，亚洲在社交机器人领域(如机器人服务员、机器人宠物、机器人护士等)也有很强的优势。)可以与人类互动。

据估计，到2025年，仅亚太地区的社交机器人市场规模就将增长36%。除了机器人，亚洲在人工智能技术领域也发展迅速。在新加坡和日本，大型保险公司选择了机器学习算法来实现索赔过程的自动化。在中国，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帮助农民预测和监控天气和收获，实现智能种植。虽然它在技术上取得了令人兴奋的突破，促使算法做出更准确、更客观的决定，但人们并不总是信任它们，他们经常害怕甚至讨厌机器人。值得注意的是，本文提到的机器人概念是广义上的，一般指工业和社交机器人，算法，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程序AlphaGo于2017年在中国乌镇围棋峰会上以3:0击败了当时世界排名第一的围棋手柯洁。比赛结束后，柯洁感慨地说:“太好了。真的很神奇。我没脾气输。”这个结果很快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人们开始害怕有一天机器人会取代人类。

一系列的研究结果似乎证实了每个人对机器的抵制。例如，即使每个人都看到算法可以比人类做出更好更准确的预测，他们仍然更加信任人类对未来的判断，更不愿意让机器人参与道德和社会决策。一个典型的例子是：自动驾驶汽车，如遇车祸，究竟应该保护乘客还是行人？此外，越来越多的机器人进入办公室，激发了员工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导致工作倦怠和工作中的不文明行为，也可能导致他们对外国人产生敌意。总的来说，这些研究结果表明，人们害怕自己不太了解的新技术，这种情绪可能会带来负面的人际关系结果。

然而，故事还有另一面。一些研究发现，在某些情况下，人们不仅不害怕，而且更喜欢机器人。例如，当研究人员在人们面前预测人类和算法对体重、歌曲受欢迎程度和地缘政治事件的不同问题时，人们会更加依赖算法的建议(尽管预测结果是相同的)。另一项研究证实，如果人们有强大的干预算法的工作方法，他们就不会那么讨厌算法了。显然，人们对机器人的态度受到一系列因素的影响，其中文化占据着关键位置。

中西文化的差异给机器人带来了截然不同的认识。与西方人热烈讨论“机器人是否会取代人类”、“机器人是否会控制世界”、“机器人是否会取代我的工作”、“机器人是否会杀人”不同，亚洲人似乎对机器人更加积极。例如，在日本，具有舒缓功能的电子宠物海豹“PARO“受老年人欢迎；在新加坡，算法越来越多地用于医疗健康场景的决策；在韩国，医生称赞人工智能在短时间内分析大量临床数据的能力；在中国，许多员工认为算法分配的任务比人工更公平。从媒体的论调中，我们也可以看到鲜明的对比:当《日本时报》讨论“人们喜欢的情感强化机器人”(图1)时，《纽约时报》开始担心“我们害怕的机器人已经到来”(图2)。

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

01 历史和宗教

在过去的3000年里，东西方的宗教和哲学传统在许多核心概念上存在分歧。。佛教、道教等东方宗教传统强调“万物有灵论”（animism），人们认为人类应该与自然万物和谐相处。这种泛灵论信仰的影响在日本尤为明显。在日本，超过80%的人口信仰神道教或参与神道教活动。神道教认为上帝存在于大自然的各个部分，如海洋、山脉和花瓣。因此，在日本文化中，非人类实体经常被认为拥有灵魂或精神，这与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因此，虽然机器人不是人类，但它也可以被日本社会接受，被认为是对自然世界的补充。

?宫崎骏其人动画中的自然生物

相比之下，“人类例外论”是西方宗教和哲学的传统。（human exceptionalism），也就是说，人类具有非人类动物所不具备的思想、权力和能力。在西方文化中，基督教世界观强调人类的独特性和重要性，认为人类是唯一具有实际价值的实体，而其他所有实体的价值都只在于它们为人们服务的工具价值。换言之，人类是自然的主人。考虑到这些哲学的基本假设，机器人的出现可能被视为对人类的威胁:人类处于生物链的顶端，是最聪明、最杰出的物种。如何才能让机器人打败人类？这一威胁可能是真实意义上的(例如侵占职位)，也可能是寓意上的(挑战人类的优越性)。特别是近几年，机器人能力的不断提高，进一步加剧了人们对与机器人共存的不安。

如何看待和理解东西方文化中的非人类实体，从根本上塑造了人们对机器人的不同态度。对于亚洲人来说，人类和机器人有共同点，可以和谐共处；西方文化把机器人当成另类，与人类有本质区别，可能威胁到人们的地位和社会地位。

02 媒体影响

媒体作为一种传播文化价值观的手段，可以影响人们对机器人的判断和偏好。长期以来，日本政府 促进社交机器人技术在全国范围内的发展，以满足人口快速老龄化带来的就业需求。所以，通过塑造哆啦a梦、恐龙队、阿童木等机器人形象，日本大众媒体潜移默化地向大众传达了这样一种观念:机器人和人类一起工作会造福人类，大大提高了人们对机器人的接受度。它还与东方万物有灵论信念相互促进，进一步加深了人们支持机器人与人类和谐共存的思想。

例如，《哆啦a梦》讲述了一只没有耳机的猫的冒险故事。他和野比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经常在小儿子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所以，对于日本人来说，机器人帮助人类的概念既不陌生也不刺耳。机器人形象的传递和强化了政府和大众媒体描述的观念：机器人对社会有益，我们应该接受它们。所以，日本人对机器人的偏好和使用意愿也就不足为奇了。

?哆啦A梦

相比之下，西方媒体对技术的描述通常更加复杂——更加强调技术的威胁。例如，好莱坞大片《终结者》描述了一个被机器人控制的未来世界。机器人不仅有自我意识，而且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试图杀死所有人。西方媒体中经常可以看到机器人有一天可能比人类更聪明，超越人类，导致“技术威胁论”、“技术替代论”等观点的流行。尤其是媒体广泛讨论机器人在劳动力市场取代人类员工的可能性，引起了很多人的负面情绪。

如前所述，机器人在西方文化中被划分为与人类相对的“外部群体”， 也就是说，与“自己的家人”相反的“外人”倾向于认为，随着机器人能力的不断提高，他们必然会与人类竞争权力和统治地位。不可否认，欧美国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处于领先地位。媒体上有很多关于人工智能技术发展的积极评论，也有关于机器人的美好想象，比如超级大陆队。但是负面事件和信息通常会有更大的知名度，从而引导整体基调。

与中西主流媒体对机器人的形象塑造完全不同相比，机器人态度的差异也就不足为奇了。

?超能陆战队，

03 越是熟悉，越是接受

与机器人互动的现实感受也会影响每个人的观点。研究证实，实际生活中有过与机器人互动的经历，或者亲眼见过机器人工作的人，对机器人的看法就更少了。亚洲的机器人密度远远超过欧美，所以可以推断，亚洲人比西方人有更多的机会与机器人互动，从而导致人们对机器人的态度不同。

例如，在德国，工业机器人在技术上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社交机器人很少见到。相应地，德国人比中国人和韩国人更喜欢、信任和参与社交机器人。西班牙的父母对孩子使用教育机器人表现出最负面的态度，而韩国的父母可以很好地接受，这与韩国在线教育的普及有关。机器人在中国的餐馆、酒店、医院等公共场所工作，杭州亚运会上兢兢业业的“场务”机器狗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过去与机器人接触的经验给了人们更好地熟悉和理解机器人的机会，这有助于减少人们对机器人的警惕和恐惧。

还有一些研究指出，尽管机器人在中西方社会的“曝光度”存在明显差异，但其态度分化并不大。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每个人都可能在日常与机器人的互动中看到机器人的价值，也可能对机器人的表现感到失望。很难具体判断“曝光度”对机器人的看法有多大影响。这只是文化元素的片段之一，还有很多其他层面需要考虑。例如，同一个国家的不同群体接触机器人的机会是不同的。他们的性别、年龄、职业都在发挥作用，未来的研究还有很大的空间。

04 亚洲机器的新应用

由于亚洲人更容易接受机器人，机器人在亚洲有哪些新的应用范围？这会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带来哪些根本性的变化？

1. 性爱机器人改变浪漫关系

截至2019年，性爱机器人产业蓬勃发展，其市场规模已达300亿美元左右，预计到2026年将翻一番。一些中国科技公司推出了由人工智能驱动的定制性娃娃。这些娃娃不仅“会动”和“会说话”，还能移动眼睛和手臂，与客户进行简单的对话。性爱机器人的发展可以帮助人们缓解孤独，并为社交焦虑者提供亲密的关系来源。但是性爱机器人的激增引起了伦理挑战。人能提供宝贵的社会支持，这是机器人无法学习的能力。长时间依靠机器人陪伴可能会逐渐削弱人们与他人相处的能力，例如换位思考、妥协，甚至改变他们对浪漫关系的看法。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有血有肉的人，如果人们能够从机器人那里继发满足，就有可能导致他们潜意识地物化未来的伴侣。

2. 神职机器人改变信念关系。

一些宗教团体试图用“机器人传教士”来吸引更多的年轻教徒。这种现象在日本尤为明显。Pepper仿生机器人由日本软银机器人公司制造，写入念经过程。 序言，可以代替僧人主持丧礼；日本有400年的历史 京都高台寺引进了一位名叫Mindar的机器人布道。东亚宗教环境下机器人的兴起和西方文化的背后 在这种情况下，宗教机器人之间的冲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例如，ChatGPT等大语言模型已经有可能用于自动布道。 经历了一波反对的浪潮。2023年6月，由ChatGPT主持的星期仪式在德国新教堂举行。因为语气单调，面无表情，信徒评论说“没有真诚和灵魂”。在很大程度上，宗教领袖对人的吸引力来自于人格魅力，机器人传教士可能无法激发人们的认同和信仰。机器人能否真正渗透到宗教领域，还需要等待时间来检验。

?仿生机器人Pepper

3. 清除倾诉障碍的心理咨询机器人

在东亚文化中，无节制的情感表达往往会被反对，所以很多人往往不愿意在心理问题出现时寻求帮助，害怕敞开心扉会暴露自己的缺点或被污名化。心理咨询机器人为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解决方案。一般来说，有效的心理治疗需要患者揭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秘密。面对人类治疗师，患者可能不愿意说话，因为他们感到尴尬或羞耻，但如果他们面对机器人，他们会张开嘴。尽管ChatGPT的设计初衷并不是成为一个心理咨询机器人，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人们总是向ChatGPT倾诉并寻求建议。聊天机器人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能更好地保护倾诉者的隐私，减少对个人色彩的判断。一方面，近年来，专门为咨询设计的聊天机器人不断涌现，比如新加坡政府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推出的Mindline。.sg可以引导用户进行冥想和呼吸练习；西湖大学开发的AI协助心理咨询机器人“小天”已开始试运行。另一方面，与机器人治疗师的深入沟通可能会进一步减少患者与他人的联系和沟通思路，导致他/她在网络社交中被进一步疏远和边缘化，这是一个关于聊天机器人的谬论。MI·新知

【管理启示录】

中西文化的差异为机器人的研发和使用提供决策依据

就历史和宗教而言，东方文化自然比西方文化更能接受与机器人和谐共存的价值观。在亚洲国家，媒体正面宣传机器人，以及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机器人，都加强了人们对机器人的欣赏。这无疑给企业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既然亚洲人可能更容易接受与机器人一起生活和工作的未来，企业如何根据亚洲人的需求开发更多种类的社交机器人？怎样在自己的行业中充分发挥算法的优势，做出更客观、更准确的决定？如何充分利用人工智能？这一行业尚未被深入挖掘，科技力量尚未得到充分释放，成为当前经济社会的新蓝海。

为了进一步提高员工对机器人的认同感，公司可以在引入机器人操作时，故意给员工带来更多接触机器人的机会，感受机器人在合作和安全方面的优势和特点，减少员工因机器人到来而产生的不安全感和焦虑感。

本文改写自全篇：Cultural Differences in People’s Reactions and Applications of Robots, Algorithms,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J]. 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 Review, 2023: 1-17.

原作：任启智，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

原作者：Tiffany Tan，新加坡国立大学研究助理助理

原作者：Joshua ConradJackson，助理教授芝加哥大学

原作者：Azim Shariff，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教授

原作者：Kurt Gray，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副教授

修改者：马文杰 陈梦妙，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讲师

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复旦商业知识”（ID：BKfudan），作者：《管理视野》，编辑：刘蕊绮，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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