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工厂二代,卷不过父母。

2024-06-02

原创 崔斯也 新周刊


“英区留子被骗回工厂搬砖” “夕阳工业工厂二代寻求出路”“95后工厂二代纠缠的时刻”…


在最近热议的社会话题中,越来越多的具体“工厂二代”透露出水面分享自己的故事,从一群神秘模糊的人变成了具体的人生话题。


作者 | 崔斯也


詹腾宇编辑


题图《风吹半夏》


对于年轻女性“工厂二代”来说,家里的小工厂就像烫手山芋一样。


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出生的企业家大多面临着公司接班的问题,无论他们的家庭规模如何。对于女继承人来说,父母的信任很难拒绝,但接班很少是他们人生的首选;当他们接受命运,用心适应新的角色时,时代与世代的差异带来的错位感往往会让人感到不知所措。


如果他们选择表达自己的困难,又会引来冷言冷语:能够接这么大的家业就知足了,有什么资格在网上大喊大叫?


这不仅是自我价值的压力,也是对个人心理和社会意识的考验。接班人需要在传统与现代、个人愿望与家庭责任之间找到平衡,这也反映了一些小制造业在当今的尴尬局面。


第二代工厂标准:留学后回家接班?


星雨委屈地在社交平台上写道:“我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受这种罪?”


去年,29岁的星雨仍在深圳一所国际学校工作。星雨的父母在广东佛山开了一家柜门电子锁厂。工厂不大。有15名工人生产更衣柜电控锁,用于桑拿洗澡、高尔夫球场、健身房等场所,年收入百万。


星雨的父母年轻时是西南军工企业的机械工程师。工厂不再辉煌,所以南进闯荡。2004年,他们在佛山创业,20年来经营状况良好。随着父母的衰老,企业近年来一直由职业经理人照顾。2023年初,职业经理人离职创业,父母与星雨商量,或者干脆回来接手家里的工厂。


父亲说:“家里的收入,怎么也比你在外面工作多。”


(图片/《京都人私房雅趣》)


星雨从来没有想过回来接这个班。她之前的经历指向了另一种人生轨迹:从小在寄宿学校,本科和研究生都在国外学习。2021年从纽约毕业,在深圳做过两次营销工作。她的情况和很多“二代工厂”差不多。每一步都像是远离起点工厂,但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所以回家接工厂的要求让星雨苦恼了很久。她早就习惯了在外面自由。“我从小就没和父母住在一起。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真的受不了和父母住在一起上下班。”。


另外一方面,星雨考虑到父母年纪大了,不愿意让他们太辛苦。犹豫不决,去年年底,星雨辞去了深圳的工作,回到了佛山。


(图/《风吹半夏》)


对于31岁的潘潘来说,“接厂”的决定来得更加突然。去年8月,她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她还在北京工作。爸爸出事了,家里人需要马上接手工厂。


类似于星雨父母的经历,潘潘的父亲也是当年“南进”的一群人。几年前,我父亲是一家国有企业的科长。失业后,他独自来到深圳,从技术人才做起,最终成立了一家主要推广低端市场的耳机制造商。现在销售基地位于深圳,三四百人的制造基地位于四川老家。


潘潘从小和母亲住在四川,后来去了英国留学。2015年回国后,她一直在北京工作。她先是在北京一家财富500强公司做战略规划研究,然后做自动驾驶相关业务拓展——用她的话来说,她是一个看似“光彩照人”的白领岗位,她的人生轨迹依然不经意间远离或推迟了“接班”的选择。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潘潘知道接手家里的工厂只是时间问题,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只好辞职交接工作。去年10月,她从北京回到深圳:“我没有犹豫,但我害怕我做不好,毁了我父亲奋斗了这么久的东西。”


“工厂二代”不是“富二代”


今年29岁的月亮是住在浙江嘉兴的“第二代工厂”。在接手家里的建材厂之前,她在一家国企工作,月收入不到一万元。虽然她很稳定,但她不得不参加一些酒吧。之后,她在父母的劝说下回家接手,但后来她发现这比预期的要难,工厂订单明显下降。往年工人需要加班才能完成,但今年只有几个订单。


在互联网上,“第二代工厂”似乎更了解对方,更珍惜对方。月亮在网上发帖问:‘第二代工厂’,你的工厂怎么样?为什么今年的生意这么惨淡?”在评论区,很多“第二代工厂”互相安慰和询问:“卖仪器的人今年生意不好。”、"石头厂的生意一年比一年糟糕.""有没有做钢铁行业的?拉个群聊聊?"


月亮过后,她建立了一个三四百人的“工厂二代”社区。她觉得一些焦虑可以在大家互相交流的过程中得到安慰。“感觉第二代工厂还是有一些‘拼搏’的气质的。大家都希望把工厂做强,做好,让更多人看到。”她说。


(图片/受访者提供)


“工厂二代”和“富二代”有本质区别。看着父母辛苦工作的潘潘,他从小就知道这件事。女工厂的接班人不能成为网上流传的“江浙沪独生女”或“东北独生女”,而是一群将命运深深嵌入家庭经济运行,传承父母奋斗精神的人。


父母的财产远没有达到他们可以“平躺”的水平。从接手家业的那一刻起,潘潘就逐渐卷入了持续的焦虑:“今年赚的钱很可能只是第二年变成了原材料、设备、账户...一切都应该以这家工厂的维护为核心。”


星雨也明白,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强调“努力”。父母为自己创造了良好的生活条件,当他们接手工厂时,他们进入了“未必能给下一代更好的生活”的焦虑:“如果生活质量下降,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我还是觉得有压力,要努力,要继承。”


(图片/《父母的荣耀》)


以前和男友一起在北京工作的潘潘,现在两人一起来到深圳,男友协助潘潘做电商相关业务,分担她的压力。星雨的父母也想让她交个男朋友,但是星雨有很多顾忌:“我几乎每天都要和父母吵架,让一个外人去我家。面对一个陌生的行业,肯定有矛盾。我的父母应该如何和他相处?二人一起接工厂,可能会有一些资产纠纷,如果让对方做‘上门女婿’,会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高强度的实践,“第二代工厂”逐渐意识到,除了艰苦的个人奋斗,父母的成功创业更像是“天时地利”的产物。潘潘显然觉得国内外市场在萎缩,转型是必然的,但能否成功并不取决于个人的努力水平。


"只有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接手之后,一切都从零开始。


星雨念的专业和工作领域都是营销,机械相关知识一片空白。在接手之前,她对工厂里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一颗螺丝钉,又长又短又凹,有几十个专业名称和各种零件。我爸让我在工厂拆开每一个产品,然后自己安装。”


更加不适应,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与自己过去的生活相比,星雨感觉自己就像“都市丽人回到家乡”。


在星雨的社交平台上,过去是去世界各地旅游的照片。以前的大部分任务都是为学校录制宣传视频,主持活动,招待客人...现在她每天都在工业区进出。“我不能点奶茶。我的车停在工厂里,每天都有一层灰尘。”


(图片/受访者提供)


工厂很小,几乎都是做了十几年的老员工。星雨的母亲过去和工人像朋友一样相处。工人主要是女性。星雨的母亲会在节假日给他们买花。有时候员工带孩子去上班,她也会给孩子买零食和礼物,这是一个友好的“老板娘”形象。


但是星雨觉得自己和工人之间明显有芥蒂。“我可能是自己舒适区的‘社交牛’,但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却是‘社交恐惧’。我没办法。我只能试着熟悉他们,礼貌一点,比如问他们中午吃什么。”


星雨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工资”,社保也是按最低水平缴纳的。爸爸会给她画一个蛋糕:“你尽快接手,订单和客户都会给你。如果你独立经营,你会得到你所有的利润。”


这也让星雨觉得很不舒服,就像小时候父母给零花钱一样。很明显,她已经可以带一个小团队在外面工作了。当她回到家,她不得不从零开始做螺丝钉。


(图片/受访者提供)


“我习惯了在外面自由,所以和父母吵架真的很容易。我总是想,我们出去工作吧。我不想再受这种委屈了。我不能靠自己生活。”有一次星雨和父亲吵架,生气地对父亲说:“我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大家都很认同我。只有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星雨给社交平台发了这些烦恼,但似乎很难引起大家的共鸣。一条奇怪的评论给星雨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她只是失去了一条腿,但紫菱失去了她的爱!”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回家接工厂”是普通人无法拥有的奢侈品选择。这些“苦恼”似乎太矫情和轻浮了,但在他们的生活中,困难就是困难,没有竞争力。


”“保持以前的水平,


这已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接管企业后,潘潘才意识到,爸爸之前的工作是如此繁重:销售、采购、R&D和运营...在大多数阶段,我们必须亲自做每件事。


多年来,小型制造企业形成了强烈的惯性。对于几十年来早已形成习惯的工人来说,潘潘会提出一些新的想法,并且很难接受她的建议。潘潘明显感受到了员工对她这个“新老板”的不信任:“比如我们的耳机一直采取低成本的策略,但我希望提高产品定价,增加R&D成本,做更多的品类。但是员工们并不太明白,他们会觉得,我们原来做得很好,为什么要多花钱呢?”


因为“一直都是这样做的”,所有的新变化都难以实现。星雨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正规的交接过程,“父母根本不会交接,因为他们没有社会化大公司的经验。就像我去了一家新公司,会有岗位培训,有一个正规的流程,你很快就能理解和上手。但是我爸爸不会,他只是对我说,‘你来工厂拆产品’。很多员工工作了十年八年,他们一直不需要带新人。


(图片/搜索班长1958)


有一次,星雨提出要规范仓库,做好编码和整理,签署出库和入库的签名。但是我妈觉得没必要,物品那么多,乱堆也没关系。“总之大家都能找到”。


此外,星雨惊讶地发现,工厂里很少有人使用计算机,使用Word文档,下订单,安排生产,这些都是手写的。对于星雨来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手写工作文件了。她试图实施使用文档,但她的母亲说:“你必须先习惯我的方法,然后慢慢改变它。”


(图片/受访者提供)


潘潘觉得,“家族式”对于小型制造企业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公司的许多职位都是父母的亲戚朋友,人际关系非常复杂。在接手之后,她明显感觉到有些人已经不再符合工作要求。她希望建立一个更现代的企业体系,但面对一个内部复杂的公司,就像一个过于稳定的熟人社会,无论做什么调整,都可能伤到她的骨头。传统的人事结构、生产方式、发展理念,都是“达摩克利斯之刃”,高高挂在继任者的头上。


“比过去好”似乎是一种非常合理的需求,但却在挣扎。这不是一个工厂的考验,而是具体人面临的新的困难。代际之间的差距和新情况迫使他们不断优化自己。


潘潘最近经常对未来感到焦虑:“一开始我希望把工厂做得更好,但现在我只希望能保持以前的水平,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会犹豫,我是对的吗?如果企业和我一起探索,我能承担后果吗?”


校对:邹蔚昀;操作:小野;排版:


原标题:“第一批工厂二代,卷不过爹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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