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独大”格局或将改写?中国城市竞争迈入多元发展新阶段

3分钟前

01


省会“一家独大”背后的隐忧


破解“一城独大”难题绝非一纸文件就能实现,毕竟这一格局是长期发展形成的复杂问题,涉及资源分配、产业布局等多重深层矛盾,改变它需要长期且系统的努力。


区域经济学者张耀军曾指出,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强省会”模式是中国多数地区的发展常态,除东部沿海少数省份外,中西部地区普遍依赖省会城市带动区域经济增长。


在经济发达省份,“双核驱动”是常见的城市格局——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分离,比如广东的广州与深圳、江苏的南京与苏州、浙江的杭州与宁波、山东的济南与青岛、辽宁的沈阳与大连,福建更是形成福州、泉州、厦门“三核并立”的态势。这种多中心模式让省内资源分布更均衡,推动区域协同发展,福建和浙江的省内人均GDP差距就是全国最小的。



但中西部省份的情况截然不同:银川、长春等省会城市的经济总量占全省一半以上,吸纳了大部分资源,形成“一城独大”的局面。“举全省之力发展省会”的初衷是通过龙头带动全省,但现实中往往加剧了省会与其他城市的差距,导致区域发展失衡。


吉林省曾是“双核驱动”——吉林市作为老省会,产业经济一度与长春不相上下,如今却差距悬殊。一位吉林市籍长春居民说:“二十年前吉林市和长春是省内双子星,现在吉林市的吉化、江北机械厂等老牌企业都衰落了,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长春就一家独大了。”


数据显示,2000年吉林市GDP(401亿元)接近长春(824亿元)的一半,到2024年,吉林市GDP仅1633亿元,长春则达7632亿元,吉林市之后的7个城市GDP更是只有长春的十分之一左右。人口流动也随之变化:2010-2020年,长春是吉林省唯一人口正增长的城市,吉林市人口负增长17.92%。



图片:第七次人口普查分省人口增长率地图(吉林省)


近二十多年,吉林省的优质招商项目即便最初对接吉林市,最终也多落户长春。这种资源倾斜导致省内发展不平衡,影响了全省整体发展。


陕西的情况类似:西安近二十年的快速发展拉大了与省内其他城市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经济体量上(榆林人均GDP甚至是西安的两倍),更体现在产业机会、高端配套和文化活动上——西安拥有全省乃至西北唯一的地铁网络、高技术产业集群和大型文化活动。


一位80后宝鸡人回忆:“小时候没觉得西安和宝鸡差别大,宝鸡人民商场和西安开元商场差不多。现在西安和宝鸡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


另一位宝鸡籍大学教师说,她小时候居住的宝鸡石油机械厂曾是亚洲最大采油厂,但如今宝鸡的传统企业衰落,年轻人纷纷涌入西安。“西安的人才政策吸引力强,高新区有很多高技术岗位,比如APP开发,这些在宝鸡根本找不到。”


客观来说,高精尖产业集中在中心城市是经济规律,但发达省份的经验表明,关键是各城市要形成特色产业集群。比如浙江的杭州(数字经济)、宁波(港口贸易)、温州(民营经济)、义乌(小商品)都有核心竞争力,推动了区域均衡发展。


对人口大省而言,单靠省会无法吸纳所有人口,也难以带动全省发展,因此需要培育更多增长极。安徽支持芜湖是为了带动皖南,四川推动宜宾发展是为了辐射川南,都是这个逻辑。


1997年重庆成为直辖市,某种程度上是“省会分权”的激进尝试:四川地域广阔,成都和重庆曾是双中心,但成都作为省会资源更集中,最终通过设立直辖市让重庆获得自主发展机会,这二三十年的发展证明了分权的价值。


从这个角度看,省会分权很有必要——它能避免资源过度集中在省会,缓解“大城市病”,让更多城市获得发展机会,实现共同繁荣。


02


打破“一城独大”


需要怎样的路径?


现在的问题是,“一城独大”的弊病大家都懂,但落实到行动上却困难重重。


中西部省份的“省会独大”不完全是“强省会战略”的结果,西安、成都等城市的中心地位有历史渊源。有人认为“省会独大”是行政干预的产物,应通过分权让市场发挥作用;也有人认为人口、资金流入省会是市场规律的体现,扶持“副中心”才是行政干预。


事实上,扶持“副中心”更像是“以计划对抗计划”——副中心城市由省里选定,扶持过程必然涉及资源调配和政策倾斜,比如人事高配、事权下放、要素优先配置等。


榆林的GDP在中西部非省会城市中排名第一,但陕西选定的副中心是宝鸡和延安;山东的“双副中心”是烟台和临沂,临沂并非经济最发达的,但考虑了地域平衡和革命老区因素。



湖北2022年筹资2588亿元(含1799亿地方债券)支持武汉、襄阳、宜荆荆三大都市圈建设,这意味着其他中小城市获得的资源可能减少。


武汉的资源集中在湖北一直备受争议,省内其他城市发展意愿强烈。襄阳、宜昌的GDP长期位居中西部非省会前五,湖北是中西部唯一拥有两个强非省会城市的省份。有襄阳网友说:“如果武汉的发展不如襄阳,凭什么当省会?”这种观点反映了对省会优先地位的不满,但政策上维持省会优势又会加剧不公平感。


这里的矛盾在于:资源公平分配未必高效。市管县体制下,市区往往优先分配资源,导致城乡差距拉大。本世纪初推行的“扩权强县”和“财政省直管县”改革增强了县的财政实力,但长远效果存疑。


兰小欢在《置身事内》中提到,“省直管县”在浙江效果好,因为浙江县域经济强;但在其他省份,尤其是欠发达地区,效果并不理想:


改革前县归市管,合作大于竞争;改革后竞争大于合作,导致县域经济“孤岛化”。欠发达地区的市本就实力弱,改革后区和县分裂,难以形成集聚效应。“小马拉不动大车,改革没把小马变大马,反而把大车拆成小车,导致小城镇遍地开花,人口和经济活动分散,无法形成区域中心。”


省会分权的逻辑类似:避免资源集中,但“副中心”模式也可能形成新的层级限制——副中心不能超越省会,更小的城市更难突破天花板。


河南曾确立洛阳、南阳为副中心,但多年来发展不及预期,反而郑州航空港区和周口崛起。郑州航空港区依托新郑机场,聚集400多家物流企业,2024年GDP达1376亿元,增速13%,进出口占全省一半;周口发展内河航运,2024年港口吞吐量达5205万吨,成为淮河流域第一大港,GDP增速9.1%,总量跃居全省第四。


河南的案例说明,城市发展不是靠行政规划就能决定的。义乌、张家港等城市的崛起突破了行政级别限制,义乌甚至反超金华市。这些案例虽难复制,但核心启示是:城市发展不能依赖行政资源,关键是发挥自身优势、抓住机遇。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欧商业评论”,作者:维舟,36氪经授权发布。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