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收费取消首枪打响，连锁反应已然开启

作者 | 布语

2025年，取消高速收费终于打响了第一枪。

四川省交通运输厅发布通告，9月4日24时起，成绵高速公路停止收费；9月17日24时起，成都城北出口高速公路也同步终止收费。

事实上，近两年来，不少地方陆续撤掉部分高速收费关卡，改为免费开放。2022年12月11日，湖北第一条高速——武黄高速停止收费；2023年9月8日，京平高速李天桥至京津界段停止收费；2024年3月23日，广州北环高速停止收费。

奇怪的是，近年来不少地方水电、燃气、交通等公共服务纷纷涨价，为何有的城市却反其道而行之，主动取消高速收费？这笔经济账背后，巨大的连锁反应已经开始了。

高速公路收费到期结束本不应成为问题。根据《收费公路管理条例》，政府还贷公路收费期限最长不超过15年，中西部最长不超过20年；经营性公路收费期限最长不超过25年，中西部最长不超过30年。

我国第一条高速公路——沪嘉高速于1988年10月通车（2012年停止收费），最早一批建成通车的高速公路，如今已逐渐进入30年收费期限的尾端。即便按最长年限算，到今年年底，约有1.5万公里政府还贷公路和0.5万公里经营性高速公路陆续到期。然而，真正到期就免费的高速却寥寥无几。

常见的情况是，不少高速公路收费期限届满后，又以各种理由延长收费时限。比如西安的绕城高速，本应2020年到期，却以清偿新增债务为由延长至2023年，到了2023年，又宣布延长至新修订的《收费公路管理条例》实施之日。2014年，山东省政府也曾发文，统一延长了东青高速、即墨至平度高速等15段高速公路的收费年限。

为何这些地方不按规定到期取消高速收费？原因之一是钱没还清。我国高速公路建设普遍采用“贷款修路、收费还贷”模式，前期贷款修路，通过收费还本付息。一条高标准高速公路投资动辄几十亿甚至数百亿，这种模式能让地方政府快速聚拢资金用于道路基建。2011年印发的《关于开展收费公路专项清理工作的通知》规定，实行“统贷统还”的政府还贷收费公路，收费年限按偿还完贷款即停止收费的原则执行，即只要贷款没还完，就得一直收钱。

此外，还有“钻空子”的做法，即在收费期内对高速进行改扩建，如拓宽车道、更新收费站等，这样就可算作“新路”，重新计算收费年限。例如京石高速，2014年重建后获22年收费年限；2019年济青高速改扩建，获25年收费年限。这些高速日后收费年限再次到期后，是否会再次扩建，犹未可知。

延长收费虽合规，但总让人感觉违背“契约精神”。近年来，越来越多城市选择遵守承诺，主动取消高速收费。

比如广州，去年3月23日，广州北环高速正式取消收费，继东环、南环和西环后，广州环城高速全线免费通车。北环高速公路是我国第一条环城高速和最早的高速公路之一，西连广佛高速，东接广深高速，扼守广州北部进入城区的交通咽喉，日均车流量超42万，最高车流突破52万，是广东省乃至全国车流密度最高的高速公路之一。有网友估计，仅北环高速免费，广州每年可能少收近10亿元过路费。

许多已免费的高速公路，曾是国内最赚钱的高速，堪称公路界的“印钞机”。如最早免费的沪嘉高速，免费前年车流量超2000万辆，按平均收费10元算，年收费高达2亿元，仅一年收费就相当于这条高速当年的投资成本（2.3亿元）。2022年停止收费的广佛高速，2017 - 2020年，年通行费收入分别为4.35亿元、4.75亿元、4.71亿元、3.3亿元，剔除1亿多营业成本，2020年净利润高达2亿左右。这些高速能按期免费，是因为多年收益早已覆盖建设成本。但考虑到这两年地方财政紧张，放弃这些稳定财源并非易事。

在高速收费上，深圳早在十多年前就做出超前表率——提前免费。2014年，深圳交委、龙华新区管委会与相关公司签订协议，以27亿元“赎回”仍在收费期的梅观高速，向市民免费开放。2016年，深圳又以130亿元回购龙大高速公路深圳段和南光、盐排、盐坝四条高速公路，再次提前免费。

深圳这样做并非因为“不差钱”。当时深圳交委解释，未来梅观高速实际可收30亿元，但消除高速路封闭性分割后，沿线500米范围土地将大大增值，至少有300亿元增值空间。用30亿收费收入换取300亿土地增值空间，再加上减免企业物流成本，深圳这笔账很划算。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经济系教授林江表示，广州宣布北环高速免费，是优化城市营商环境、提升城市品牌效能的重大举动。通过高速免费，能吸引更多人来广州经商、就业或生活。取消高速收费损失的经济利益，最终会转化为物流成本、营商环境、城市形象等红利，造福城市长远发展。

从根本上看，高速是否按期免费，反映了一个本质问题：一座城市在基建上的投入，能否有效转化为经济发展的红利？

答案很明显，选择继续收费，短期内可缓解财政压力，但长远看会损失城市信誉、吸引力和发展机会；选择遵守约定，虽损失“钱袋子”，但对降低物流成本、加快经济循环、吸引外地企业投资等意义重大，更重要的是，能赢得当地居民的口碑和掌声。在城市形象和营商环境方面，老百姓和企业会用脚投票。深圳多年来是“民营经济第一城”，除产业因素外，也得益于当地政府令行禁止、对企业信守承诺。

从国家今年投资于人、顺应人民美好生活期待的政策取向，以及加强国内大循环、建立国内统一大市场的长远目标来看，高速公路从收费经营转向免费公共服务将成为大趋势。收费不能只看眼前经济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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