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中年人的职场困境与抉择

仅仅把“大厂”和“中年人”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无需过多描述，就勾勒出极具灾难感的职场画面。

通常情况下，大厂里鲜少有中年人。在“年轻化”、“35岁红线”等要求下，能留在大厂的中年人大多已成为领导。

这里所说的“中年”，其实也就30来岁，他们在互联网鼎盛时期进入大厂，已工作6 - 10年。

这些人是大厂老人，却因各种原因未升职，未来升职机会也渺茫，只能困于一线基础工作。而且随着大厂业务调整，他们入职时热门的业务如今已边缘化，内卷、消耗、困顿成了工作常态。

多年职场生涯已磨平他们的工作热情。

图片来自小红书，图源见水印

想离职？除了这份工作，很难找到待遇更好的；年纪大了，找有潜力的新工作也不容易。再加上家庭、孩子、车贷、房贷等压力，不允许他们有太多变动。

继续干下去？似乎也不行，大家都清楚，迟早会被大厂抛弃。

就这样，他们陷入两难，“等死”成了日常。

在职场，“死”意味着失去工作，但主动离职和被动裁员差别很大。

小A说：“很多人在这工作久了，被裁员能拿到不少赔偿。”最近，小A也收到了裁员通知。

“说不上沮丧，反而松了口气。”

小A表示受够了这份工作，但又怕离职后面对不确定性。“现在好了，有人推了一把。”

像小A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受够了内卷和无意义的消耗，想离职，想拿赔偿开启新人生，但缺乏主动离职的勇气，只能等裁员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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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大厂轮回里的中年人

在与多个互联网大厂员工交流中发现，在大厂“等死”的中年人有共同特点：

他们喜欢独来独往，不及时响应上级需求，工作做到60分就行，即便有能力也不愿做到80分、90分。

他们准点上下班，对工作的鼓励和批评都不在意，按部就班完成本职工作。

这种行为放在上个世纪的国企很正常，那时体制内混日子、躺平、熬资历是常态，不出大错就能端稳铁饭碗。

但在讲求效率的互联网大厂，就显得格格不入。

这一代中年人随互联网大厂成长，大厂红利消退后，他们不再被需要。

2013年，移动互联网红利爆发，腾讯、字节、拼多多、美团、快手等大厂诞生。

当时20岁出头的年轻人加入大厂，对新岗位充满期待。

12年过去，企业衰老，业务减退，当年的年轻人成了中年人，他们积累的技能在新环境中也无用武之地。

国企化工厂员工准点下班，图片来自电影《你好，李焕英》

这带来两个结果：

一是旧技能跟不上外界需求，中年人再就业更难；

二是中年人家庭负担重，更多选择留在大厂熬着。

于是，出现中年人挤在看不到未来的船上煎熬的现象。

历史总是相似，如今互联网大厂的职场戏码，曾在外企上演过。

2000年左右，外企offer是“香饽饽”，大学生挤破头想进去，甚至说外企保洁阿姨工资都比国企科员工资高。

但外企中年人也面临生存困境。

常垒资本管理合伙人冯博曾在IBM、甲骨文工作，他说：“IBM里几乎没有50岁以上的人，45岁以上基本是管理层，基层员工都是年轻人。”

曾经的外企和如今的互联网大厂，基层中年人的职场处境都很尴尬。

冯博回忆，当年外企中年人有两条路：

一条是离开外企，很多人发展不错，比如有人去了阿里云，带领800人团队。

一条是留在外企，他们正经历“中年危机”，若进入难发展的行业，职场下半生会很不安。

如今的互联网大厂中年人，不也在重复前人的轮回吗？

更糟糕的是，与当年外企人员不同，如今大厂中年人没有新技术带来的时代红利，离开大厂，过去的技能未必能让他们进入新兴行业。

在百度做了11年内容岗的张青无奈地说：“不是不想走，而是不敢走，离开大厂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

所以，他们只能忍耐、等待、躺平，继续留在大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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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摆烂”逃离大厂

张青说：“外部没更好机会，只能留下；但内部无效内卷，又想离开。”他想等裁员拿赔偿，再规划未来，这也是很多大厂人的想法。

张青选择职场“摆烂”的第一个原因，是业务增长停滞下的无效内卷。

张青不怕吃苦受累，怕的是无意义的内卷，“那是对生命和光阴的浪费。”

大厂中年人分基层和中高层。互联网大厂内容岗多是边缘、盈利少的部门，中高层把基层员工卷得干不下去。

图片来自影视剧《凡人歌》

张青说，外部很难有岗位能满足大厂中高层的高薪需求。“所以，中高层会拼命保位置，业务没增量，就只能在存量任务上做文章。”

比如，他们会在排版、加粗、错别字、符号等细节上花精力。“这些本该是基层直属领导管的事，却成了高层的主要工作。”

在腾讯工作10年的程序员王思敏也有类似经历。

他回忆腾讯视频差点被出售的事：“当时只是内部传闻，后来看报道才知道，副总裁孙忠怀为阻止出售，还立下军令状。”

王思敏说：“孙忠怀这样有勇气和担当的领导很少了，现在大家都只想保住饭碗。”这种氛围让基层中年员工像行尸走肉，“没目标、没创新，为了汇报好看，拆东补西。”

王思敏认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摆烂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大厂人能“躺平”的第二个原因，是互联网大厂完善的福利体系和正规流程。

一些创业公司会在产假期间给半薪、降薪，甚至逼员工主动离职。

与小公司相比，百度、阿里、腾讯等大厂制度更完善。王思敏说：“我送走过同事，他们对赔偿都满意，即便离职，对腾讯评价也高。”

腾讯还有“提前退休制度”，到法定退休年龄退休的员工，可获6个月固定工资奖励，以及基于工作年限的奖金或50%未解禁股票期权（二选一）。

这让工作年限接近15年的腾讯员工有了坚持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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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或许才是最大的冒险

“再等等”“再忍耐一下”，成了想离职中年人的盼头。

但大厂HR更精明，甚至要求各部门“无成本裁员”。

一位大厂员工说，以前摆烂的老员工可能在考核中被优化并获赔偿，但今年他们位置很稳，没重要任务，也没被责骂。

他们的如意算盘被识破，陷入两难。

图片来自电影《你好，李焕英》

这种策略是想让员工主动离职，实现0成本优化。

对想“等死”的中年员工来说，这策略有利有弊。

好处是想留就能多留几年；坏处是拉长了消耗职场时间的战线。

短期看，多耗时间可能获得更多赔偿。但长远看，大厂降本增效，0成本优化趋势增强，员工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没拿到赔偿，职场处境还更危险。

即便知道利弊，很多大厂员工还是选择“等”，因为“沉没成本”太高，他们在大厂付出了青春，想利益最大化离开。

所以，利用好“摆烂”的时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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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如果把职场比作游戏，每个人都是NPC，但有些人会以为自己是主角。

这些人总想着“等升职”，但大企业体系封闭、层级森严，升职机会很少。

另一些清醒的“NPC”，要做自己的主角。王思敏调整心态，“遇到不合理的事，会及时沟通，不再唯唯诺诺。”

王思敏一边上班，一边为可能的裁员做准备。

对张青、王思敏们来说，等待被裁看似消极，实则是心态的积极转变。

因为“摆烂”，他们变得无所畏惧，从不敢表达想法的员工，变成敢于说出真实想法的人。

此外，等待被裁也是一种“决策外包”。离开相处10多年的地方需要勇气，改变也需要勇气，“被裁”就像公司推了一把，减少了抉择的痛苦。

对很多中年大厂人来说，这是自我保护机制：不再幻想，不再陷入无谓竞争，把主动权交给环境，把精力留给值得投入的未来。

*文中张青、王思敏均为化名，文中配图来源于网络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有界UnKnown”，作者：钱江，编辑：山茶，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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