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满足的快乐:一种虚幻的假象
在当今这个追求即时满足的时代,追剧、社交媒体点赞、网络色情等带来的短暂快乐随处可见。但我们不禁要问,感觉良好是否就意味着过得很好呢?其实,即时满足的快乐往往是一种幻觉。


© Tim Dirven/Panos Pictures
古希腊语中的“幸福”(eudaimonia)通常被译为“心盛”(flourishing),它不仅包含快乐,还涉及目的、成长和奋斗。法语里有个形容性高潮快感的委婉说法“小死”(la petite mort),十分形象,这或许也是最接近“快乐 / 愉悦”的表达。然而,剂量决定毒性,如果一味追求这种“小死”般的快感,可能会让我们与真正的幸福感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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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这个即时满足感泛滥的时代,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快乐与幸福的关系。柏拉图早就预见了将快乐与幸福混淆的危险,他的见解促使我们反思对快乐不加批判的追求,思考真正美好的生活是否仅仅依靠感觉良好就能实现。柏拉图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区分哪些快乐值得融入生活、哪些不值得的概念框架。
我们的文化对快乐十分痴迷,这与心理学和哲学中流行的一种观点相契合,即好生活就是愉快的生活。这种观点被哲学家称为“享乐主义”(hedonism),源自希腊词“hêdonê”(快乐),它认为人类的福祉完全取决于正面体验的存在和负面体验的缺席。
享乐主义的吸引力部分源于“快乐与痛苦的权威性”。我们都知道,喜悦和痛苦的感受与自身利益紧密相关。背痛、心碎、存在危机、深夜孤独刷社交媒体会让我们感觉糟糕;而性高潮、巧克力曲奇、下坡骑行、贝多芬晚期的弦乐四重奏则让我们感到愉悦。由此,我们很容易认为体验的品质,即愉快或痛苦,是决定生活好坏的关键。这也符合我们的直觉,因为我们对生活是否顺利的主观感受似乎与感觉的好坏密切相关。我们很难想象生活一团糟但感觉极好,或者一直在受苦但生活却顺利发展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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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哲学常常关注如何好好生活,哲学家们尤其热衷于探讨快乐的本质及其与“幸福”(Eudaimonia)的关系。在这些古代探讨中,柏拉图的论述独具深度,但也容易被误解。尼采从柏拉图《斐多篇》的肤浅解读出发,将他描述为“基督教先驱”式的禁欲主义者,主张戒除一切快乐;20世纪伦理学家理查德·黑尔(Richard Hare)也称柏拉图是“严厉的禁欲道德主义者”。
实际上,问题不在于快乐本身,而在于那些“误导性的快乐”。
虽然《斐多篇》对快乐批评严厉,甚至暗示真正的幸福在于灵魂与身体的分离,但柏拉图关于快乐的观点远比禁欲主义的解读复杂。在《理想国》中,他认为真正幸福背后的心理整合本身充满快乐和喜悦。在《斐多篇》中,苏格拉底也告诉学生不必远离高层次的快乐,这为后来约翰·斯图亚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区分低级快乐与高级快乐奠定了基础,也被积极心理学家和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继承。
柏拉图认为快乐危险的原因在于它与欺骗和幻觉密切相关。当快乐不受反思和批判能力的约束时,它会用虚假的表象误导我们,让我们脱离现实。就像《理想国》中“洞穴寓言”所说,“宴饮、贪婪及其他类似的快乐”会扰乱我们看清现实的能力,使我们陷入如梦似幻的状态,无法接触真实的世界。所以,关键在于那些“误导性的快乐”,它们会阻碍我们追求真正有意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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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柏拉图关于快乐与幻觉的观点,我们需要了解他的一个核心原则:在评估某物的价值之前,必须先通过理性的解释(logos,逻各斯)考察它的本质(ousia)。然而,许多享乐主义者急于断言快乐具有最终价值,却不深入分析快乐究竟是什么,把快乐当作一个“完全不成问题的概念”。
未经训练的直觉认为快乐是简单、原始的感觉或感官刺激,如打喷嚏、发痒等。但柏拉图认为快乐是复杂且有智慧的,更像信念与感知,而非单纯的感官刺激。
在这个即时满足的文化中,辨别真实的快乐与虚假和扭曲的快乐尤为紧迫。
在《斐勒布篇》中,柏拉图进一步发展了这一观点,认为快乐应被理解为一种“表征性态度”,就像信念和感知一样,它指向某种“除其自身之外”的事物,用于描绘或再现世界。例如,我为抵达澳大利亚而快乐,但实际上我在奥地利,这时我的快乐就歪曲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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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不仅有信息成分,还需要评估成分。它不仅指认目标,还将目标描绘为正面、有价值、与我们的关切相关且有助于成长的东西。同一个对象或状态,因我们的评价不同,可能带来快乐或痛苦。比如素食者厌恶牛排,而食肉者享受牛排,关键在于“评价”决定了情绪体验是快乐还是痛苦。
因此,柏拉图认为快乐是我们与世界接触的一种方式。当快乐与外部世界脱节时,我们的视角就会变得模糊和扭曲,无法看清现实。在这个即时满足的时代,辨别真实与虚假的快乐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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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扭曲可能出现在快乐信息维度或评估维度。比如买了仿品iPhone却欣喜,这是信息性错误;反思后发现沉迷物质炫耀不能提升福祉,这是评估性错误。在这两种情况下,我们的快乐让我们与现实脱节,活在“私人梦境世界”中。
快乐与信念相似,会将内容呈现为真实,使其中的错误难以察觉。一旦意识到快乐是虚假的,我们就会放弃它。这使得误导性的快乐难以捉摸,只有事后反思才能认清其虚假本质。
更糟糕的是,快乐可能让我们在认知上变得懒惰。快乐强度会消耗大量认知资源,让我们无暇审查其与现实的一致性。而且,当事情让我们感觉良好时,我们往往自满,不愿质疑其认知依据,就像“确认偏误”一样。用弗洛伊德的比喻,快乐就像“精神生活中的守护者被药物麻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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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图对快乐欺骗性的解读,对我们思考“快乐与美好生活的关系”有深远影响。反驳享乐主义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指出虽痛苦但有助于福祉的体验,比如失去亲人的悲痛,很少有人愿意用药丸消除这种痛苦;二是揭示“误导性的快乐”的存在,说明有些快乐虽美好但与真正的幸福冲突。我们追求的不是任何形式的快乐,而是能“把握真实”、与现实对接的“真实的快乐”。因此,在追求幸福时,与现实的接触和体验的感受质量同样重要。
如果柏拉图是对的,那么我们当代对“感受良好”的执着可能是误入歧途。在这个追逐多巴胺快感的文化中,我们可能逐渐脱离现实,失去对生命真正意义的把握。快乐固然重要,但真正值得过的人生需要扎根于真实的快乐,而非建立在幻觉之上的快感。
文 /Derek van Zoonen
译 /gross
校对 /tim
原文 /psyche.co/ideas/plato-warned-that-some-pleasures-separate-us-from-rea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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