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废物下狠手
2010年，导演王久良跑遍北京周边460个垃圾站，拍摄的《垃圾围城》震撼上映。镜头中，堆积如山的垃圾形成了“山城”，环绕着北京，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同样，2010年，《中国青年报》发布了一份题为《围剿地沟油》的调查报告，第一次将“地沟油”一词显眼地推给大众。
记者用犀利的画笔揭开了一条黑暗的产业链:无数餐饮业把食物中的油渍倾倒在下水道里，但一些无良商贩把地坑里的脏废油捞出来，经过简单处理后制成食用油，再次流回人们的餐桌。
从此，地沟油作为食品安全的象征，为大众所熟知。它甚至成为否定一切的象征，深深扎根于几代人的心中。
现在十五年过去了，那些把垃圾堆和废油内化为自己认知的一部分的人，开始面临戏剧性的翻转:曾经令人窒息的城市垃圾不够；曾经让食客谈论的废油已经成为国际航空燃油市场竞争的“热门商品”。
类似的案例甚至不仅限于生活垃圾和废油。近十年来，过去人们心目中的“环保困难家庭”，如废水、废塑料等，在政策、市场和技术的作用下，已经失去了“污染物”的作用，成为中国经济绿色转型中的资产构成，获得了再利用的价值。
疼痛
过去20年是中国社会发展的黄金时期。中国的整体消费水平和居民的个人消费能力都有十倍的快速增长。
从2000年到2024年，中国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从6256元跃升至54188元，社会消费品零售额从3.84万亿元飙升至48.33万亿元。
一个国家尤其如此，人们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经历苦恼、挫折和遗憾。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轨道上，经济水平通常会超过产业配套设施，从而产生巨大的副作用。
举例来说，中国塑料制品的产量一路飙升，从2000年的1035.8万吨增长到2019年的8184.2万吨，增长了近7倍，达到了历史顶峰。但是当消费爆发的时候，也会产生大量的塑料垃圾。据中国材料再生协会再生塑料分会统计，2022年我国将产生6300万吨废塑料。
这类无法降解的塑料垃圾，是中国生活垃圾的缩影。
据国家统计局统计，到2000年，我国生活垃圾清运量达到1.55亿吨，到2024年，生活垃圾清运量达到2.62亿吨。当人口仅增长11.13%时，生活垃圾清运量增长了近70%。
另外，地沟油问题的出现，也是由于中国人饮食中“油水增多”造成的。
2001年，中国商业联合会发布消息，2000年，中国共有300多万餐饮网点，从业人员超过1000万；2025年，中国商业联合会和红餐网联合发布了《2025年中国餐饮业生态白皮书》。白皮书显示，2024年，餐饮业存量达到1680.6万，创历史新高。
餐饮业的数量急剧增加，以及中国餐饮中多油的烹饪特点，使中国成为“地沟油大国”。
真正让生活垃圾和地沟油成为城市隐患的是工业配套设施的失衡和处理工艺的落后。例如，10年前，当焚烧技术成为国际主流时，中国仍然依靠落后的填埋方式，导致响应速度远远落后于垃圾增长速度，浪费土地。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城市生活垃圾填埋比例仍超过70%。
2010年，当地沟油问题被媒体曝光时，欧美国家已经开始探索将废油转化为生物燃料，而中国地沟油的回收仍处于半地下状态，被广泛的“游击队”控制。霍尼韦尔中国总裁余锋曾说:“中国每年的地沟油产量保持在1000万吨，但有500万吨的去向不明。”
污水排放也是如此。据《中国城市建设统计年报》报道，1999年，我国市政污水处理率仅为31.93%，北京仅为25%，天津仅为几个直辖市的53%，全国只有402家城市污水处理厂。
破局
无论是过度处理垃圾，还是让废油下桌，还是解锁污水的正确排放方式。毕竟行业欠的债还是要通过产品升级来调理。
今年3月，媒体曝光三人在成都打捞废油，引起了大家的焦虑。但经相关部门调查，三人打捞的废油全部卖给成都一家油脂回收公司，用作生产生物柴油的原料。检查人员说:“没有发现三人收集的废油流入食品和餐饮行业。”
此时大家才意识到，原来地沟油早已看不上人们的餐桌，而是成了低碳减排的高科技。
市场上已有专用地沟油收集车辆。
近年来，全球碳减排进程不断加快。由于碳减排效率和成本优势，废弃食用油可用于生物柴油和航空燃料的生产，被许多欧美国家纳入了可计算的二氧化碳排放减排队伍。欧盟的《可再生能源指令》甚至规定，以废油为原料生产的生物能量可以双倍计算二氧化碳排放减排量。
未来，飞机使用的航空燃料也是消耗地沟油的“大户”。2023年，欧洲议会通过了一项新的航空运输规定——到2025年，从欧盟机场起飞的飞机使用的可持续航空燃料约占燃料的2%，到2035年和2050年。 比例分别达到20%和70%。
国际航空运输协会预测，到2025年，全球可持续航空燃料的使用量将达到700万吨，到2030年将达到2000万吨。
当地沟油有了合法且利润较高的新去向时，“上餐桌”这一非法且附加值较低的路径，自然显得不那么划算。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废物”都像地沟油一样幸运。在许多情况下，当市场没有短期动力时，国家的政策驱动力成为关键驱动力。
2016年左右，垃圾焚烧被确立为垃圾处理的主导方式。随后，垃圾焚烧发电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得到了政策统筹规划的支持。一场硬仗迅速扭转了中国“垃圾太多”的局面。
数据证实了这一变化的速度：从2016年到2024年，垃圾焚烧炉的设计处理能力从每天23.8万吨增加到116.6万吨。如按有关标准计算，截至2024年底，国内垃圾焚烧设计能力已达3.88亿吨/年。这一数字超过了2024年全国生活垃圾清运总量。
也就是说，中国的垃圾已经不够燃烧了。
中国污水处理行业的情况也差不多。“十一五”期间，国家实施了“节能降耗”战略，各地采取措施加快污水处理厂建设，全国污水处理发展迅速。
位于安徽芜湖某污水处理厂。
2023年12月29日，国家发改委、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生态环境部联合发布的《关于促进污水处理、减少污水、降低碳的协同效率的实施意见》提到:“截至目前，我国已建成城市和县污水处理厂近5000家，总处理量超过2.5亿立方米/日，城市污水处理率超过98%。”
总体而言，中国污水处理厂总数已超过20多年前的10倍，其处理总量可达912.5亿立方米/年。但是，根据《2023年中国生态环境统计年报》和《2023年城乡建设统计年鉴》的数据，2023年全国城市和县级污水排放量为781.15亿。
换言之，从理论上讲，中国的污水处理厂已经足以处理全国的污水。
随着规模的扩大，“自来卷”的中国人在路上升级了自己的产业技术。比如中国可以在850-1100℃的高温下有效分解二恶英等有害物质，通过净化将污水、灰渣变成无害物质，是世界垃圾焚烧领域的领先水平。
写在最后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方法。当产业升级解决了原来的问题，新的问题很快就会意外出现。首先是生产过剩造成的资源浪费。
在垃圾焚烧领域，3.88亿吨的年处理量已经超过了实际需求。例如，在咸阳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并网发电后，当地媒体报道称，该设施每天处理垃圾 1500 吨，但是咸阳主城区每天生产的生活垃圾只有 800 吨。
同时，指责声音也指出，对垃圾最重要的态度还是要分类使用，忽略了分类回收的内容，从“填埋依赖”的极端走向了“焚烧依赖”的另一个极端。
此外，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和污水处理厂项目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积累起产能，很大程度上是由政府补贴驱动的，这将导致一些企业为了刷产能而追求补贴，这是不切实际的需求。
遇上风口的地沟油，很大一部分成功也归功于欧美国家的政策补贴“支持”。
废油成为生物柴油的全过程成本约为一般航空燃油的三倍，在经济上暂时没有优势。一旦补贴热度下降，很多项目就会陷入盈利困境，甚至面临市场淘汰的风险。
矫枉过正、生产过剩是市场和政策杠杆作用的常态，不可能因噎废食。任何行业决策都不可能完美，没有代价。每个人都将是受益者，在利大于弊的前提下，逐步解决各种问题。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巨潮WAVE”，作者：老鱼儿，编辑：杨旭然，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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