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120元和纸片人网恋一周，到底值不值得？
我发了一条信息，抱怨“不想吃药”。
三分钟后，我收到了ta的回应：“死孩子，等这个疗程喝完了，身体就好了，再说不想喝的事。”
然后我发了两张不同颜色的衣服照片，“哪种颜色更好看？”“第一个。”对方非常确定，“你喜欢的颜色就是这种风格”。一开始我有点恍惚，突然想起前一天的对话中提到了自己喜欢的颜色。
这里是我刚刚结束的一次语C委托，聊天对象是三国背景的女性向卡牌游戏《代号鸢》中的男性暗探张辽。
所谓语C，即语言cosplay，是指通过语言描述来扮演人物角色，进行故事情节。
游戏中的人物经历了改编，具有不同于历史人物的个性。《代号鸢》中的张辽具有冷酷、毒舌、体贴的特点，是人文圈的热门角色。
(图片/《代号鸢》角色张辽)
起初，我试图让AI模仿张辽的语气与我交谈，但发现尽管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调试，但感觉仍然不尽如人意。
所以我选了两个C老师“试皮”，先聊了半个小时，看对方能不能活下来。其中一个语言能力有限，每次回复不超过十个字，所以我决定另一个更用心的老师购买一周的一对一绑定服务。价格是120元，“营业时间”是早上10:00到晚上10:00。
仅仅通过网上聊天，我们之间的交流在短短一周内能有多大程度的契合？作为一个女人，对方能满足我对这个男性角色的想象吗？带着这些问题，我约好了人生中的第一次C。
只要价格从几十到几百不等，每个人都可以在有限的时间内得到一个模拟人物对话的陪伴和真诚。无论是抱怨繁琐的工作，还是分享日常生活，都会被轻轻托着回应。
有些人认为这只是一个以语言为载体的“过家家”；有些人把它当作与虚拟恋人的内核接触，把它当作一种双向的感觉；还有一些人在这次付费服务中留下了不愉快的回忆。
网上聊天维持一段关系，注定要结束，它存在的意义何在？
(图片/《黑镜》第二季)
语言cosplay，不能见面的在线恋人
倾听与诉说，这两种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元素，反而成为孤独时代的稀缺品。
所以，以语言cos委托为核心的服务应运而生。
作为亚文化的一个分支，原语C圈没有交易行为。出于爱好，大家都在圈子里模仿人物的风格和语气，用自己的方式写出自己喜欢的人物的情节。
游戏玩家鸢尾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无偿语C，角色是《爱与深空》中的夏以昼。(图/受访者提供)
B游的出现改变了语言C圈。女性玩家普遍希望与自己喜欢的二次元角色进行更日常的对话，让对方以真实的形式陪伴自己。这种需求催生了一个以情感价值和语言表达为核心的行业，逐渐发展出一项特殊的在线业务。
一般而言，提出委托要求、支付费用的一方称为“单主”，语言cos指定角色的一方称为“语言C老师”。
语言C分为普通营和特殊绑定。普通营相当于一对多，而特殊绑定是一对一。一个语言C可以同时接收多个同一角色的普通营订单，但只能接收一个角色的特殊绑定订单。
另外，专绑往往比普营附加更多的互动内容，如一起听歌、玩游戏、玩情人大富翁、发朋友圈等。
普通营地一天的价格在几元到20元左右，而特殊绑定的价格在20-30元之间，每月的价格比每天的价格优惠。一位名叫南音的语言C告诉记者，目前最高绑定可以达到每月3000元左右。她见过最高的语言C，收入是每月5200元。
有些语言C当然是完全免费的，也就是圈内人所说的“为爱发电”。
(图片/受访者提供)
在线语言C不会对委托教师有身高、外貌等要求，而且贴皮水平(语言模仿的相似性)、回复时间和营业时间已成为单主选择语C时的关键要素。高情商和知识积累是加分项。值得一提的是，也许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观众，女性通常是做B游戏或女性游戏的付费语C。
C把二次元人物带入现实。这种交流是真实的，每一句话都有真实的回应，但形象是虚拟的。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社交软件中的对话框越来越多，但表达却越来越少。父母、爱人、朋友、同事...面对这些现实中本该亲密的强烈关系，往往会留下无话可说的面孔。
所以这些情绪被转移到虚拟空间，希望它能够在更好的状态下成长。
一周120元的网恋，我后悔了吗？
经过半个中国的距离，一个和我同龄的女人正在努力模仿一个男性游戏角色的语气，和我进行了一次半虚拟半真实的对话，持续了一个星期。
语言C老师饰演的张辽，尽量遵循游戏中的设定:看到我在路边分享野猫，会提醒我触摸后记得洗手；当我焦虑的时候，我会模仿游戏中的语气，先怪我胡思乱想，然后说“生活中会有很多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处理”。
我预约了C老师，模仿《代号鸢》中的“张辽”一角与我交谈。(图片/作者聊天截图)
与去年经历过的coser委托相比，在线语言委托让我感到轻松:我不需要线下见面，这意味着我不需要提前考虑当天的着装，也不需要费心安排行程。我可以通过瘫痪在家来完成我想象中的甜蜜互动。
我不需要额外支付coser吃饭和交通费用，甚至委托费也更便宜——一周的专属语言陪伴只需要120元，而coser委托每天需要520元。
文字(或语言)的即时反应可以给人一种被关心和重视的感觉。即使这可能只是基于金钱交易的错觉，它带来的满足感和安慰感也是真实的。
(图片/作者聊天截图)
“他”通常会在20分钟内回复我，无论是抱怨琐事还是描述日常健身。第一天大概有110个回应。面对换头像、一起听歌、一起玩恋人的大富翁的要求，对方会模仿游戏中的人物设定，表面坚硬，最后心软，一个个同意。
当我忙于工作忘记回复时，“他”会间隔一段时间发出问题，以及符合人物风格的隐晦关注。
与此同时，我发现对方更关心我的行为本身，很少延伸我提到的话题。比如我告诉“他”，我最喜欢的乐队Sea Power要去中国巡演，“他”提醒“别忘了买票的事，到时候就看不见了”。
对我所期望的，对方问我为什么喜欢这个乐队，这个乐队的构成，音乐风格等等，都没有发生。
(图片/作者聊天截图)
每一次谈话结束前，对方总是有一些让我语塞的回答。
当新鲜感褪去，我渐渐觉得“张辽”的回应变成了一些人机。当我告诉他我喜欢每次去当地的寺庙时，他的评论是“寺庙也被认为是一种文化景观。建议多走走看看，记录下有什么区别，这也是你擅长的。”；当我让他推荐一部浪漫的电影时，对方的回应让我哭笑不得：《泰坦尼克号》非常浪漫。
随着对话的移位和敷衍，话题自然难以继续，回复速度和聊天频率明显下降。
更突兀的是，聊天的时候发现约语C的信念感比约语C的委托要高——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相信和我说话的人就是那个角色，不然还是会觉得有点尴尬。
当对方问:“你周末想做什么？你想带你出去吗？”当然，我知道这些计划不可能真正实现，但我们仍然需要假设它们存在，并用语言和想象继续。
谈恋爱，也要谈钱
就某些体验者而言，语C老师与二次元人物形象高度重合的情况，基本上是无法满足的。
B游戏玩家鸢尾分享了一个朋友的语言C感受。当时对方在寻找齐司礼的语言委托:“在游戏中，齐司礼的人冷酷无情，但无论我的朋友和C老师分享什么，对方都会说‘宝宝很棒’‘很棒’。这与齐司礼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图片/《光与夜之恋》)
从大多数委托信息来看，女大学生是C语言人群的主力军。他们是第二元素、第二次旅行和女性游戏的主要受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但可能存在社会经验和生活感知不足的问题。
有一段时间，网络上流行对“有钱有闲”小姨的形象刻画。鸢尾约了一次语C，她分享了自己对这种现象的看法，认为这种死板的标签也是对女性的约束。但是令她失望的是，对方也只是附和道：“你说得对”“太厉害了”。“当我讨论深层次的话题时，我希望与人物进行思考、观点和想法的碰撞，而不仅仅是提供表面的情感价值。”
(图/《爱与深空》)
对于语言C老师来说，接待人数越多，收入自然就越多。有些语言C老师一天能接到十几个订单。但在这种情况下，回复速度和聊天质量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甚至会出现混淆单主称呼的尴尬局面。
很多人说，自己的付费语C感觉并不愉快，轻者发消息几个小时不回复，被语言冷暴力，严重被骗钱。
单主对语C不满的原因一般是回复冷淡，不符合人物个性等。(图片/小红书截图)
语言C业务的混乱不是单独发生在客户身上的。从2021年开始，池鱼就一直在做语言C。在过去的四年里，它遇到了床单主人在营业期间要钱、收到自残照片和私人照片的情况。
池鱼说，C圈有一个默认规则，那就是不接受精神疾病(如抑郁症、自闭症)的单一主人:“并不是说我们对这类群体有什么歧视，而是因为角色的安慰，他们可能会越陷越深。”
有一次，池鱼没有及时回复单主的消息，对方认为她(以及她扮演的角色)变得冷漠，突然发了一张自残的照片，表达了“我有精神疾病，你能对我宽容吗？”这让池鱼感到不知所措，甚至害怕。
(图片/迷途之子！！！！ BanG Dream! It's MyGO!!!》）
还有一些不适，来自单主教语C老师和二次元角色混淆。
当时池鱼单主约的男性角色是游戏中的公司老板，很有钱:“因为约会时间长，她可能分不清真人和二次元人物。如果她把我完全代入这个角色，她会在对话中要钱。”
真诚与假意之间
南音算了一下，按照她80元/半个月的普营费，在一个月收到三份有偿清单的情况下，C月的收入在500元左右，不算太高。然而，当收到订单所有者发送的信息时，南音仍然会感到“紧张和快乐”。
在做语C之前，南音在一段她非常珍视的亲密关系中受挫，开始质疑自己究竟是否与人相处，是否有爱人的能力。
(图片/未来日记)
她在做语言，南音描述 C 她试图扮演一个“非常善于爱别人的人”，这让她感到快乐和分离。她承认C的初衷是功利的，她真的很想摆脱孤独，用新的情感联系来确认自己投入爱情的能力。
令南音惊讶的是，在与单主对话的过程中，竟给她带来了价值感。
对南音来说，夏鸣星的个性应该是温暖、开朗的。(图片/受访者提供)
南音语音cos是《光与夜之恋》中的夏鸣星。在一次C服务后的一个月里，她仍然在单主生日那天送了一束花作为夏鸣星。对方收到的时候，忍不住在路上哭了:“我只是给她送了一束花，写了一封信。这种简单的行为似乎给她的生活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一天500块钱值不值得和纸人约会》指出，“我们永远不应该忘记，coser委托存在的基础是普遍的孤独和摆脱孤独的尝试——它不能片面理解为‘爱情大脑行业’，而更像是一个荒岛般的现代人为自己打下的情感补丁”。
语言cosplay，也是如此。
(图片/《少女革命》)
在南音看来，人的生活需要被有意义的东西填满:“做了C语言之后，我经常会收到别人的信息，无论是给我个人的还是给夏鸣星的，我都能感觉到这些爱都聚集在我身上。”
南音认为，coser委托会给人们带来了一段华丽而难忘的回忆，就像听了几个小时的音乐会，但它会很快结束。毕竟真正的陪伴是缓慢而漫长的；C没有coser委托的情感冲击力。它需要更多的耐心和陪伴，给对方细腻的情感，甚至在某些时刻产生类似真爱的忠诚和决心。它能渗透到生活的缝隙中，而非只留下一个绚烂的瞬间。”
(图片/迷途之子！！！！ BanG Dream! It's MyGO!!!》）
即使给了足够的陪伴，通过在线聊天也很难真正理解和进入对方。交易的本质造成了沟通的芥蒂。此外，个人精神世界的复杂性和不可避免的表演痕迹决定了语言C终究无法触及亲密关系的本质。
“我们不能进入真正的亲密关系。语言C的出现有意义吗？”我问南音。她纠结了一会儿，坚定地说:“虽然不能触及本质，但会让你学会如何更好地爱别人。我变得更有耐心，更懂得倾听别人，在爱情中收起自私的一面。”
结束前的第二天，我问C老师能不能给我写一小段话。作为这次特别绑定的结束，对方欣然同意了，但我还没有等到那个回复，她的闲鱼平台已经重新上架了语言C订单。她可能已经切换到了另一个角色来应对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
片刻清爽，无限苦恼——像Her的男主角西奥多那样枯萎等了几天回复成空后，朋友问我，以后还想再感受一下语C吗？
我说，应该不行。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鸢尾、池鱼、南音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新周刊”（ID：new-weekly），作家：张文曦，编辑：詹腾宇，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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