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展|庐花香:吴昌硕诗心不变。

2024-08-21

说起来,2018年6月,故宫文华殿最后一次看到吴昌硕的展览,“铁笔生花:故宫博物院吴昌硕书画篆刻展”。站了七个小时,一个个仔细看了看。这次在浙江美术馆展出的吴昌硕艺术传承展,主要呈现在文脉传承上,其中吴昌硕的大部分作品来自西印社和安吉吴昌硕纪念馆。


这是一个炎热的日子,翁花香,总有诗意。我在里面看到一个吴昌硕的篆刻,上面写着“湖州安吉县”。想想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多少赞和微词,他永远是湖州安吉县的吴俊卿。


吴昌硕 湖州安吉县



当我第一次见到吴昌硕时,我已经断断续续地看了他的作品很多年了。当我来到他的作品面前时,我不禁像朱利安·巴恩斯说的那样在心里打招呼。


想想德加和安格尔的故事。1911年,失明的德加去画廊参观了19世纪新古典主义大师安格尔的画展。他让他的手从安格尔的画前一个个掠过,向他的画家致敬。这是对风的一种触动。对于德加来说,他完成了灵魂中对前辈的珍惜。


事实上,作为一个观众,置身于这些金石书画之中,似乎生活中很多悬而未决的情绪都可以在这里得到缓解,这也是看展览的乐趣。


观众和每一位画家的相遇都有不同的情感。就像看金农的画,看他的荷塘亿旧,看他有时题长啰嗦,追念过去,这感觉真的有点像老朋友相聚。而且吴昌硕的作品给人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在雅俗共赏时,他有金石气的表现,也有亲近感。1902年,吴昌硕作为纸《鼎盛图轴》(浙江博物馆藏),将绘画与铜器全形拓相结合,在华丽繁荣中,浑厚浑厚。图为牡丹浪漫,枝条繁茂,梅花古朴,铜拓片斑驳。每次看到这幅画,总会想到《易经》中的六个字:刚健,坚定,辉煌。这就是所谓的宏伟气候和凝结之美。


吴昌硕 兴盛图轴 藏在浙江博物馆


在吴昌硕的作品中,有温暖的物品,有优雅的瞬间,也有瞬间把人类悲伤的感觉变成熊健强的风格,以及笔墨中横扫千军的霸气。这是他的金石书画,以浓厚的内功师古开今。吴昌硕的画大胆而富有诗意,但这背后是他动荡的一生。


吴昌硕 篆书乐无饮,六言联。 200×46cm×2 1918年


“拟青藤笔意”在吴昌硕的大写意绘画中多次出现。、能看到徐渭对他的影响,“青藤句,俊卿录之”。《水墨葡萄图》由徐渭的大写意泼墨而成,“半世落魄已成翁,单独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法出售,闲抛野藤”,风神萧散,直击内心。徐渭以自己的方式表达了自己肆意而沉寂的传说,经历了风风雨雨、动荡、落魄和贫困。换句话说,当徐渭用自己悲惨的生活打开自己的水墨写意时,吴昌硕在生活经历和精神气质的契合上崇拜徐渭。


徐渭 水墨葡萄图


同时,吴昌硕也把石涛作为知己。他对清湘老人的崇拜是“几次低头拜清湘”。石涛有首题画诗云:“天地萦绕秀结,四季初垂,透过鸿蒙之理,堪留百代之奇。"艺术家的作品,留下了天地之境,这是意境中神性的表达。雨天晴朗,一方面无边无际,一切都开始成长。石涛用万点朱砂胭脂乱涂秋林人醉。当然,他天生的笔法和他呈现的活力也是吴昌硕获得的。他的《观瀑图》,是晚年山水的精品,签名为“老吴昌硕学石涛”。1923年(1923年),吴昌硕年80岁,在他心中依然有着一直追慕的石涛。


吴昌硕 《观瀑图》 西泠印社藏


而且金农的梅花,有时是漫不经心,却笔简意远;有时候会突然花光迷离,让你抛弃六朝风景的一面。陈淳优雅精致,赵之谦色彩鲜艳。八大山人在奇兴中探索和克制晋人的书法。有时候,他的画面只有一条鱼,却让你看到了天空和云朵。一花一鸟,都承载着无限的深情,无限的深情。八大昨晚入梦,督促我把笔画荷放进去。(吴昌硕《蒲草白荷图》)”“八大真迹世罕见。给朋友一帧假玉簪花,用墨极苍润。"(吴昌硕《效八大山人画》),八大山人“笔墨无烟火气”,在吴昌硕早期的作品中可以看到简洁、简洁、空灵的状态。当然,在吴昌硕的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他受到张孟皋、任伯年等人同时期的影响。然后,当吴昌硕用“石鼓”画的时候,“苦铁画气不画形”,吸收了各种艺术营养,自成一派,茫茫古厚。他对后世艺术家的建议无疑是震耳欲聋:“向我学习,不能完全像我。化我者生,破我者进,像我者死。”


马蒂斯对传统的学习和承诺有一个很好的说法:“当一个已经绽放的艺术家觉得没有必要经常回到‘土壤’时,他的结局只能是原地不动,不断重复自己,直到这种重复消除了自己的好奇心。“吴昌硕是一个可以不断回到“土壤”的人。他和古人是徒弟。在密集时间的针脚下,他留下了自己“不薄,今人爱古人”的心迹,深深继承了传统。


吴昌硕篆书“与古为徒”黑漆木匾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展示现场)



我们总是试图从艺术家的生活中分析他的艺术成就。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有两首诗:谁沉默/无边无际的“深刻”/谁会热爱/最生动的“生活”。吴昌硕的一生,可以说是在无边无际的“深度”中热爱最生动的“生活”。


吴昌硕出生于浙江安吉的诗书世家,清道光二十四年(1844)。早在四年前,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任伯年,印象派大师莫奈,清末四大海派之一,今年出生。从那以后,莫奈、塞尚和雷诺阿,海上画派和印象派,开始寻求他们在艺术上的所作所为,开启艺术史的一个特殊阶段。吴昌硕在这些光芒四射的艺术家中,无疑具有很高的认可度。


他从小就在私立学校学习篆刻,启蒙于历史诗词。17岁时,他独自逃跑,因为混乱和他的家人分开了。21岁时,我和父亲聚在一起,回到故居,看到“4000人死亡,剩下25人”,吴家九口,只剩下父子。他未婚妻子也死于这场战争。


此后他求学,游艺,游宦,曾因仕途和生计困难,被朋友推荐为县丞小吏。还曾经弃笔从戎,在甲午战争爆发后到山海关御敌。一八九九年,56岁的吴昌硕保举任江苏安东县知县,达到了“酸寒尉”一生权力的巅峰。一月份河东令,因不善奉承而黯然辞职。在他84年的生活中,他经历了太平天国运动、第二次鸦片战争、洋务运动、甲午战争、戊戌运动、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和军阀割据,遭受了“三千年来从未发生过的变化”。他一生都在乱世。在不可避免的时代变迁中,他彻底放弃了对名利的幻想,却在艺术上达到了巅峰,被称为“文人画的最后巅峰”。


对艺术而言,离乱会产生强音,也有悲歌。诗人吴梅村经历了明末之离乱,写道:“我一生境遇,万事忧危。无时无刻不历艰难,无时无刻不尝苦。事实上,世界上第一苦人的遗言。但是对于吴昌硕来说,那些跌宕起伏的岁月所给予的,并不是悲惨生活的沉沦和悲伤,而是更强大的宽容力量。在吴昌硕的作品中,我们试图寻找为什么会有如此浓郁的古丽无边的味道,无疑又被他的大格局所吸引。


吴昌硕曾在国学大师、著名学术界俞邈的“乐园”上课,在陆心源的潜园“宋楼”申请账户。多年来,他一直在姑苏收藏大家吴云的“两轩”,晚清时分交叉名臣,收藏巨头“喜斋”的潘祖荫,认识封疆官员、金石彝器精湛的“喜斋”吴大斋,在望族、藏品丰富的顾麟士的“过云楼”上仔细阅读。(王琪森的《吴昌硕评传》)这些普通人一生可遇不可求的浓厚人文机会,都与吴昌硕有着密切的交集。


在中国近代史上,吴昌硕朋友圈也汇聚了文人墨客。十八年光绪(1892年),吴昌硕的作品《石交录》记载了43位朋友。他倾倒于“性豪侠,有奇气”的人,如沈楚臣;同时也钦佩那些“性平静”、“收气自收”的人,如“为汉唐学博,不读宋以下书”的杨邈、“工楷书,为诸侯上宾”的安济青、“擅长篆书、隶书、善于印刷、进出秦汉”的吴山、“以师事之”的潘芝?“我性疏广野鹤”,这些关系也影响了吴昌硕。未来,当他被公开推广为海派字画领袖,成为西陵印度社会的第一任总裁时,这无疑与起起落落的时代、吴昌硕不遗余力地帮助年轻一代和慷慨的性格有关。


1200年王一亭《庐庐讲艺图》×52.5cm 1932年 西泠印社藏


一九三二年,王一亭有一幅画《庐庐讲艺图》,画了五个人,是吴昌硕和他四个早逝的弟子,是次子吴涵。 、陈衡恪、李苦李、刘玉庵。在那个跌宕起伏的时代,我们也可以看到一代宗师吴昌硕对重新学习的教导和影响。


与吴昌硕、王一亭合影


当初,吴昌硕曾书赠王一亭行书联,引杜甫诗云:事件即大路,尘土有情。这十个字算得上是两人友谊的表白。作为海派书画艺术的创造者和传承者,吴昌硕和王一亭也是师友,两人又被称为“海上双璧”。吴昌硕的一生可谓笔酣墨满。吴昌硕美学的传承与发展可以在齐白石、王一亭、钱瘦铁、潘天寿、沙孟海、吴邈之、诸乐三等人身上看到。


当然,他也是一个深情的人。老朋友蒲华一生落魄。他死后,吴昌硕为他安排了背后的事情。他问蒲华的墓志铭云:“富有的笔墨穷在生活中。”说出他对朋友的遗憾。


酉春仲(1909),吴昌硕66岁。月夜,他又一次在梦里遇到了早逝的女友章氏。他记录了这件事,用“明月前身”印章,印章侧面刻着一个女人的背影。用楷书阳刻来回忆章氏,以示相思,“元配章夫人梦中的造型,刻下这个造像观”。


月前吴昌硕皓的前身 印


陈巨来写吴昌硕,说他年纪大了,娶了妾,很快妾就和别人私奔了。吴昌硕叹了口气:我深爱着别人,她一直在这里。这些都是可以聊天的东西,有血有肉。晚年,吴昌硕脑后有一个小髻,看起来越来越善良。吃金石力,养草。想想就是这样。



夏天,我住在浙东的一个村子里。早上起床,走在普通的小巷里,看到藤条上挂着金黄色的葫芦和日本瓜子。晚上下着毛毛雨,明明暗地下,唤起土壤湿润的气息。下午,院子里刚从果树上摘下的桃子,用河水冰镇的西瓜,一把蒲扇,如果还有一个老人,就进入了吴昌硕的画境。


总觉得吴昌硕和马蒂斯有许多相似之处。出生于1869年的马蒂斯,是一位野兽派的代表,以浓郁华丽的艺术风格观人,画面色彩温馨艳丽。而吴昌硕则引进了西洋红,用大红大绿,设色大胆。从本质上讲,吴昌硕的艺术形式和审美风格基本都是传统的学者,艺术中也有丰富的市民风格和文人画的氛围,营造出丰富浑厚的风格。二人的作品,都流淌着大写意绘画的气质,也很少看到内心的挣扎与痛苦。不乏巧合,同时印象派重视光影,而海上画派则设色丰富,重视色彩的表现。这些出生于19世纪的艺术家,都在色彩上创造了自己的绘画语言。


吴昌硕 花果蔬图卷(局部)


正如1908年站在吴昌硕的《花果蔬图卷》之前,我被这百年前的花果蔬所吸引。他们静静地呆在时间里,却依然饱满生动,不落在清新淡薄的地方,也不落在粉脂艳俗的地方。他们充满了美丽的色彩,静静地散发着永恒的气息。玉兰花、荔技、石榴、红葡萄干、卷心菜...每一种花果蔬菜都是平静生活中简单的存在,在它们身上扬起时间的光芒,在古老而简单的优雅中带来一些异国情调。有人说,那一年沪上曾经有过“家家翁,户户昌硕”的盛况,当吴昌硕援引普通花卉果蔬入画时,这是一种生动的表现。水果和蔬菜带来的生活气息也很有吸引力。


吴昌硕 花果蔬图卷(局部)


色彩总能直观生动地展现活力、动感、热情和活力。看着吴昌硕的画,我感觉到了庐庐的花香,杏花、凤仙花、桃花、牡丹、莲花、水仙花、天竺、菊花。它们充满了古老的花朵和花朵,但它们也应该与杜甫的诗歌结合在一起:红桃花嫩,绿柳叶新。当吴昌硕把画笔延伸到古代大师身上,融入现代审美情怀时,他的绘画必然以饱满的色彩穿透他的内心。


吴昌硕 岁朝清供图 藏在故宫博物院


一九一五年,我们看到它作为《岁朝清供图轴》,一枝红梅,置于古器之中。水仙花,蒲草,水墨醇厚,敷色古艳。金农、高凤翰、任伯年都画过《岁朝清供图》,受吴昌硕影响较大的齐白石更是经常以牡丹入画,画有岁朝清供。汪曾祺说:我曾经看到一幅旧画:一间小屋,一位老人手里拿着一个陶罐,里面插着一朵梅花,正要放在案子上。标题:“山家除夕没别的事,过年插梅花。”这个真的是“年朝清供”。吴昌硕的岁朝清供,则信手挥洒,气势磅礴。那朵红梅,显然是陈洪邈《歌诗图》中书案花中的那朵,只不过陈洪邈是白色腊梅。而吴昌硕则以红梅娇美的色彩,鲜艳的色彩,与绿色的水仙相映成趣,红色和绿色对于优雅,这就是吴昌硕用色的神奇。


看吴昌硕1905年的紫藤画,也可以说是完美的。当他“用书法画画”的时候,他画笔下的紫藤就像一本草书,充满了奇气和豪放。“繁英垂紫玉,春光明媚”,丰富浪漫,淋漓尽致,注重纲纪,但在纲纪之外却充满了乐趣。


吴昌硕 紫藤图轴 纸本设色 纵向174.7厘米 横四七五厘米 藏在故宫博物院


作为1927年《凉秋》和《普宁寺行书牡丹诗》的轴线,是吴昌硕人生最后一年的书法作品。行书如藤旋。人书皆老。这是一个历经沧桑,世事洞明的老人的内心独白,简单而平静,这也是生活中的一种味道。


吴昌硕 普宁寺牡丹诗轴行书 纸本行书 纵一三〇·二厘米 横四〇·八厘米 藏在故宫博物院


多年来,吴昌硕积累了如此深厚的东西,以至于他是一个纯粹的儒家。看看它的印记。每次看它的梅花,每一朵花,每一根浑厚的树枝,都是有故事有记忆的呈现。



我曾经在山里的古寺里,看到寺庙经书前面一块精致的汉砖,上面有纹路,复杂而简单。它在深秋的孤独中,让人感觉像是在窥探历史的沉重。看吴昌硕的金石书画,总有这种沉重的人文精神。


吴昌硕一生都是诗人,这是他所有艺术的起源。以至于有时候,看吴昌硕的画,总是在题跋处集中很久。正如他的朋友大儒沈曾植所说,“翁书画奇气发于诗,篆刻朴古自金文,其结构之华远离诗人。”


龚自珍有一句诗说:“名场经验无穷,心史纵横自一家。”当一个人看遍了万山,心史纵横,自成一家,用诗书画印,循环自己的艺术生活,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民国十六年(1927年),吴昌硕去世,后葬于余杭超山香雪海。正如他所愿,那里有梅花,他一生都被视为知己。


吴昌硕 《墨梅图》 120×47.5cm 1927年


据说法国画家勃纳尔一生的最后一部作品是《杏树盛开的花朵》。葬礼当天,雪花落在杏树的鲜艳粉色上,也落在金合欢的鲜艳黄色上。出于好奇,我不禁想问,吴昌硕去世时,大自然为他做了什么。他一生爱的花瓣,缠绕的紫藤,水果蔬菜,梅花,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不是在送走他,而是在告别一段爱情?


古清波门2024年8月10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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