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知识管理先驱：野中郁次郎及其SECI模型与知识螺旋

1天前

对于中国读者而言，野中郁次郎的名字或许不像德鲁克那样广为人知，但他融合东方哲学与西方管理学的研究，强调经验、直觉这类隐性知识的价值，其思想内核与中国文化里的'知行合一''道法自然'有着深刻的共鸣。

当我们沉浸在AI引领的数智化时代浪潮中时，鲜少有人察觉，这场变革的理论根基早在三十年前就由这位日本知识管理学者奠定。

1995年，野中郁次郎与竹内弘高合著《知识创造公司》，提出了SECI模型——一个将隐性知识转化为显性知识的四步循环体系。这不仅是管理学理论的创新，更是一份管理哲学宣言：管理的最终目标不是控制，而是激发每个人内心深处那些'难以言说'的智慧。

可惜的是，野中郁次郎的思想本应如德鲁克的理论般成为管理学的基础内容，却远未得到应有的重视，人们或许只是对他提出的概念略有耳闻。

然而，在AI重塑知识生产规则、算法主导发展的当下，华为、字节、Deepseek等创新型企业都在遵循知识动态化的管理规律。在数智化时代，野中理论的前瞻性将展现出更重要的意义。

本文将带大家深入了解野中郁次郎的核心理论。

▲ 野中郁次郎 (Ikujiro Nonaka，1935-2025年1月)，日本管理学家，著名知识管理大师，被誉为'知识管理理论之父'和'知识管理的拓荒者'。他于1972年获得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企业管理博士学位，毕业后留校任教5年，随后返回日本工作。野中是首位获得美国克莱蒙特大学德鲁克学院'德鲁克杰出学者'称号的教授，代表作包括1995年的《创造知识的企业：日本企业持续创新的动力》、2000年的《知识创新：价值的源泉》、2004年的《创新的本质》，以及2024年的经营哲学著作《共感经营》等。

野中郁次郎将知识划分为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两类，并阐述了知识的创造过程和创造场景。在他之前，不少学者仅关注'日式管理'中的人际关系、雇佣制度等特点，而野中郁次郎指出，日本企业的优势在于其组织内部的知识创造能力。

面对瞬息万变的市场、层出不穷的技术和日益激烈的竞争，野中郁次郎认为，只有持续创造新知识、在组织内广泛传播新知识，并迅速将其应用于技术和产品的企业，才有可能取得成功。

1. 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 (explicit & tacit knowledge)

野中郁次郎对日常认知的知识进行了分类，将其分为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两种类型。

隐性知识是主观的、未被正式化的知识，涵盖管理者与员工的经验、技术、文化、习惯等，属于个人经验与直觉层面的知识，难以用语言沟通和表达，是不易形式化、具体化的技能；

显性知识则是客观的、理性的、可形式化的知识，包括所有以文件、手册、报告、地图、程序、图片、声音、影像等形式呈现的知识。

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存在显著区别：前者无形，难以用语言表述和交流；后者通常有形，易于学习掌握。

野中郁次郎认为，对企业而言，隐性知识比显性知识更重要，因为最具价值的知识应是企业自身创造的，而非通过教育或培训获取的。

2. 知识的创造过程

企业开展创新活动的过程，本质上是隐性知识与显性知识相互作用、相互转化的过程，这一转化过程也是知识创造的过程。野中郁次郎提出，知识有四种基本转化模式，即社会化 (socialization)、外化 (externalization)、联结化 (combination) 和内化 (internalization)，这便是著名的SECI模型（见图1）。

图1 SECI模型与知识螺旋

(1) 社会化

社会化是组织成员间进行隐性知识转移的过程，主要通过经验分享实现。新员工可以不依赖语言，通过观察、模仿老员工的行为和精神风貌来获取隐性知识。

(2) 外化

外化是组织成员将隐性知识转化为显性知识的过程，即运用语言或图片等直观方式表达自身的想法与诀窍。在团队中，领导者常通过对话讨论，让员工借助隐喻、模拟等方式分享经验、感受与观点，促使员工在互动中产生新观念。当大家对隐性知识达成共识后，领导者可将其模式化，形成观念性的显性知识。

(3) 联结化

联结化是已有知识在组织间转移的过程，在各类企业中都较为常见。通过联结不同领域的显性知识，企业知识可不断增值。在大型跨国公司里，各地的知识能通过内部网络分享至全球各分公司，并与当地员工的隐性知识结合，形成更具创意的新联结，此时的知识成为系统化知识，是公司的无形资产。

(4) 内化

内化是将显性知识转化为隐性知识的过程，例如IT部门可将计算机操作经验制作成文件手册或培训教材，在公司内部公共网络分享沟通，帮助其他部门员工将其转化为个人隐性知识。

从主体角度看，组织知识的创造不仅发生在个人之间，还发生在群体与组织、组织与组织之间。

在不同层次上，隐性知识与显性知识都存在相互作用。从时间逻辑顺序而言，组织知识创造过程分为五个阶段，即共享隐性知识、创造概念、检验概念、构建模型和知识转移。

从模型中可以看出，组织自身无法创造知识，个体的隐性知识才是组织知识创造的基础。组织调动起个体创造和积累的隐性知识后，通过知识转换，在组织层面不断放大，并在更高层次继续升华。这一过程可用螺旋式上升且不断扩大的图形表示，野中郁次郎将这一知识创造过程称为'知识螺旋'。

总体而言，SECI的动态螺旋过程可概括为：员工高度个人化的隐性知识通过社会化、外化和联结化过程在整个组织体系中传播，被其他员工内化；员工吸收其他员工的知识后，可将其与自身经验结合，创造出新的隐性知识，并进一步外化。在这个循环往复的过程中，知识会随互动社群的扩大，超越科室、部门、事业部、集团等边界，实现持续增值与结构转变，这属于内化阶段。

3. 知识的创造场

德国行为科学家勒温最早引入'场'的概念，用拓扑论解释社会现象。野中郁次郎的贡献在于将'场'应用于知识创造过程的研究，提出'场域'（ba），解决了知识转化的时空问题，使个体知识最终能整合为组织能力。

他提出，SECI模型离不开多人的共同合作，更离不开他们相互沟通的活动空间。'场'是分享、创造及运用知识的动态共有情境，是为知识转换过程和知识螺旋运动提供能量的场所。场的参与者在与他人及环境互动时，自身、其他参与者和环境都在不断变化。

野中郁次郎指出，知识创造过程大致会经历四种不同的场。每个场可比喻为一个基地，便于开展某一特定阶段的知识转化程序，加速知识创造。将四个场的知识转化程序连贯起来，可构成一系列不断自我超越的程序，同时显现知识转化的螺旋式演进。

(1) 原始场

原始场是知识创造过程的起点，是个人之间面对面接触的过程，属于社会化阶段。在原始场中，个人基于同情或共鸣，打破自我与他人的障碍，相互交流，表露真实的感觉、情绪、经验与心态。这一过程对隐性知识的转移与转化至关重要，因此组织需强调开放式设计，让员工充分接触顾客，促进个人间情感的直接交流与沟通。

(2) 互动场

互动场是知识创造的第二阶段，是多人互动交流的过程，属于外化阶段。管理者可让拥有特殊知识与能力的人员跨越业务单位组成项目小组，让小组成员以开放态度交换想法，同时反思和分析自身观点。这一过程是将隐性知识转化为显性知识的过程，能创造出新知识与新价值。

(3) 电脑场

电脑场是知识创造的第三阶段，是利用虚拟世界互动的过程，属于联结化阶段。管理者与员工可在组织内部将新获取的显性知识与现有资讯、知识结合，持续产生更新的显性知识，并通过网络与数据库等方式增强转化效果，使其系统化。

(4) 练习场

练习场是知识创造的终点阶段，是人们在自身或他人指导下，将从外部获取的知识不断练习运用，把显性知识转化为隐性知识的过程，属于内化阶段。

了解这四种场的不同特征有助于新知识的创造，每个场内产生的知识最终会成为组织的知识基础，由企业与员工共同享有。

4. 总结

(1) 理论意义：

野中郁次郎的SECI模型和知识螺旋，精准揭示了知识生产的起点与终点，清晰界定了知识生产模式的常规类别。这一理论的价值体现在以下三点：

一是明确了显性知识与隐性知识的界限，用知识创造模式构建起知识演进的螺旋，为复杂的组织内部知识转化过程梳理出清晰线索，让管理者能直观观察组织内部知识的演化和增量过程；

二是引入'场'的概念，提出连接时间与空间的知识创造场所，为知识管理提供了评估绩效的有效工具；

三是以SECI的四个阶段为依据，提供了评估知识管理绩效的有效工具。在他看来，在知识转化的不同阶段，管理者可运用不同策略加速知识转化进程，从而提升组织经营绩效，实现组织目标。

(2) 野中模型在AI时代的重要意义：

在AI与数智化时代，野中郁次郎的理论不仅没有过时，其价值反而更加突出。例如，当AI工程师通过'对抗性训练'不断突破AI边界时，他们实际上复刻了SECI螺旋：人类直觉（社会化）与算法参数（外显化）的碰撞、跨模态数据的组合重构，最终推动认知能力的指数级进化。这种'人机知识共生'的新形态，正将野中郁次郎的理论推向更广阔的应用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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