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鲤许愿到AI算命：赛博玄学缘何让年轻人如此着迷？

“你好，能帮我用AI算个命吗？”当在DeepSeek中输入这个问题时，得到的回复是“命运预测缺乏科学依据，AI本质上是通过识别数据模式来分析问题，没办法预测未来或揭示命运走向。”虽然AI不提供“算命”服务，但借助AI查看星座运势、用MBTI划分人格类型、靠塔罗牌解答疑惑或是敲电子木鱼缓解压力等行为，却频繁出现在不少年轻人的朋友圈和聊天群里。逐渐流行起来的“赛博玄学”，似乎已经成为部分90后乃至00后应对生活困惑、寻求内心平衡的一种融合文化体验。

赛博玄学为何能在年轻群体中走红？当人类大脑与机器智能产生交互时，我们该如何在技术理性与非理性需求之间，真正面对现实生活？记者从日前复旦大学的一场对谈中找到了答案。

为何如此火爆？从应对不确定性到“融合文化”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环境里寻找“确定感”，这是当下被广泛讨论的话题。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人们在“赛博玄学”中寻求安慰与疗愈，是一种本能反应。正如复旦大学心理学系教授王燕所说：“赛博玄学的出现并非偶然，只要有人类存在，就会有‘玄学’相关的需求。人类天生就有在未知中探寻答案的渴望，也有自我验证的倾向，要是能找到一丝隐约的线索，就会感觉没那么失控了。不过我们也不能忘记，很多问题本身是没有答案的。而在赛博时代，随着气候变化、医学进步以及人工智能的发展，年轻人对‘寻找确定性’的兴趣变得更浓厚了。”

换个角度分析，“当下赛博玄学的各类玩法，处于更广泛的流行文化谱系之中，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融合文化。”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崔迪认为，玄学作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可能和全球性的疗愈、灵修潮流有关，比如瑜伽、声音疗愈、芳香疗法等，同时也与中国本土实用主义的信仰逻辑紧密相连，甚至和当代流行文化里的仙侠叙事有一定共鸣。赛博玄学通过跨媒介传播，消费者不断进行消费和创造，使其成为一种人人都能参与的文化资源。

B站上很多视频里经常能看到竖屏弹幕“厄运走开”，相关的MBTI二次创作视频播放量动不动就突破千万，前几年杨超越的“锦鲤”许愿符号火遍全网，星巴克推出的MBTI主题咖啡也很受消费者欢迎。这种低成本、高参与度的虚拟仪式，成了Z世代的一种“社交货币”。“这次赛博玄学中流行文化的元素比较多，带有一定的游戏性质。在我看来，赛博玄学是一个需要我们去衡量和解读的青年文化对象，我更愿意把它理解成一套符号资源。年轻人会怎样把玄学相关的文化、信念和实践融入自己的生活，利用它解决实际问题，最终让它成为构建自身情感与意义世界的一部分，这值得我们关注。”崔迪说道。

人脑与机脑：如何直面真实生活？

“当我遇到问题就向AI寻求各种帮助时，会不会对它产生过度依赖？我的自主决策能力会不会因此下降？”这是一位学生提出的疑问。如果把人脑的功能“外包”给机器，会发生什么呢？赛博玄学涉及的一个重要问题是，AI正越来越广泛地融入人们的生活，甚至成为年轻人中流行的生活方式。“我们面对AI时，会有依赖、恐惧等各种不同的情绪，以及一些浮躁的社会想象。这说明AI不只是一个技术体系，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种技术文化。与AI发展出多元的情感联系和文化互动，正是赛博玄学存在的重要背景。”崔迪表示。

也就是说，尽管从流行文化层面可以对赛博玄学做出多种解释，但无论如何，人们都需要思考一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该如何面对真实的生活？

AI建立在庞大的数据库基础之上，但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其独特的本质特点，仅仅依靠AI肯定无法解决真实生活中的所有问题。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青年副研究员吕晶认为，人们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从AI那里获得情绪价值，同时AI也会给出一些或积极、或消极的“解决方案”。“即便AI给出了积极的暗示，也可能会阻碍我们培养积极思考的思维模式，也就是‘积极脑’的形成，进而影响我们寻找解决问题的实际方法。”在王燕看来，不同的AI也有不同的“人格”特点，AI提供的情感陪伴不可避免地与其背后的数据库和算法模式特征相关联。更何况，人与人之间的互动要比人机互动复杂和丰富得多。

面对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困惑，相比赛博玄学，其实还有更多解决办法，“完全可以开辟一条不同的道路。”吕晶介绍道，“除了不去理会那些消极的暗示之外，心理学中还有ABCDE疗法、书写疗法等多种科学的心理疏导方法，关键是要‘活在当下’。”当然，还有很多更朴素、更自然的疗愈方式——那就是真实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在崔迪看来，人机互动无法比拟人际互动的地方在于，“AI互动能不能创造出那种复杂的‘情感羁绊’。当AI高效地提供解决方案时，会不会让我们失去一些重要的疗愈资源——比如故事。AI通常只会给出具体的做法、观点，甚至直接给出结论。但在实际生活中，很多人和事都需要在彼此的故事或者他人的故事里——比如文学作品和电影——慢慢成长，最终实现与生活的‘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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