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艺《屠夫》登台：“对战争，要如山猫般警觉”
急促汽笛声划破维也纳夜空，一列带着锅炉火光、冒着袅袅白烟的蒸汽机车从舞台深处缓缓驶出，“音乐之都”的宁静瞬间被打破，一场笼罩在二战阴云下的悲惨故事就此开场……9月6日晚，北京人艺新排反战剧目《屠夫》在北京国际戏剧中心·曹禺剧场首演。
首演剧照
作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的参演剧目，《屠夫》不仅以当代视角“打捞”出一部优秀历史剧目，更以戏剧形式唤起观众对和平的珍视、对战争的警惕。本轮演出将持续至9月17日。
演出海报
重排上演，并非“旧瓶装新酒”
话剧《屠夫》由彼得·普列瑟斯（奥地利）、乌尔利希·贝希尔（德国）编剧，以二战纳粹德国吞并奥地利为背景，讲述普通肉铺老板伯克勒一家被卷入法西斯专政政治漩涡的故事。该剧未直接呈现战争场景，却通过每个受创的普通人，更深刻揭示出战争的残酷与破坏：它碾碎生活，扭曲人性，鲜明指出谁才是真正的“屠夫”。
首演剧照
虽然这是一部从国际视角反映反法西斯主题的作品，但世界各国人民寻求正义、反对战争的意愿是相通的。“我们国家经历了艰苦的抗日战争，中国人民和很多被法西斯践踏过的国家人民一起取得了胜利，这是正义的胜利，我们在舞台上就是要表达正义。”
导演何冰表示，今年排演《屠夫》，是以戏剧形式与观众共同反思战争给人类带来的灾难，传递正确的历史观与是非观，“设身处地想想，我们会允许这种事再发生吗？我们相信正义，绝不允许这种事重演。”
2005版《屠夫》剧照，时年75岁的朱旭再演伯克勒，时年81岁的郑榕由于身体不便全程坐在轮椅上诠释盖世太保冯·拉姆 图片出自北京人艺官网
话剧《屠夫》与北京人艺老一代导演、表演艺术家缘分深厚。1982年，德国曼海姆民族剧院携被称为“日耳曼《茶馆》”的话剧《屠夫》来人艺演出，作为对《茶馆》赴欧演出的回访。当年12月，人艺就将该剧（田冲导演）搬上首都剧场舞台。2005年，朱旭、郑榕、周正等年届七八旬的老艺术家再次登台，以精湛表演在《屠夫》（顾威导演）演出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首演剧照 北京人艺2022级表演学员培训班成员周情云（女）此番出演党卫队军官格施特纳
而今年《屠夫》的重排上演，并非简单的新瓶装旧酒。何冰找来四套剧本，其中一套是德国曼海姆民族剧院的德文剧本，他惊讶发现剧本存在差异，甚至党卫队军官格施特纳这个角色的性别都不同。“尽管这是男性通用姓，在德奥女性中少见，北京人艺之前版本将这一人物处理成男性，但我们分析剧情后，认为格施特纳作为女性更合适，能让伯克勒顶撞党卫队后的剧情发展更合理，也让角色色彩更丰富。”
首演剧照
新版《屠夫》没有简单将角色定义为“好人”或“坏人”，而是着眼于战争对人性的深刻影响，从现代视角深挖文本，从文本出发通过行为塑造人物，展现大时代对个体思想和生活的深刻影响。“这也是北京人艺舞台创作的根本方法。”何冰表示。
青年演员挑大梁，蒸汽机车开上舞台
一批中青年演员齐聚《屠夫》剧组，在继承北京人艺现实主义表演方法基础上，进行更多表演尝试。就说接班两位前辈角色的金汉和周帅——朱旭饰演的伯克勒柔中带刚，偶露峥嵘；郑榕饰演的盖世太保拉姆博士王霸颟顸。
首演剧照 周帅（以手杖戳人者）饰演盖世太保拉姆博士，他也是该剧的副导演；金汉（坐者）饰演伯克勒
何冰安排风格不同的金汉和周帅接手角色——金汉演绎的伯克勒至刚至阳，偶露脆弱；周帅诠释的拉姆博士阴鸷乖张。这样的调整既是对前辈经典形象的尊重，更展现出新的自信与愿景。
首演剧照 金汉饰演“屠夫”伯克勒
与朱旭演绎的松弛幽默、有个人特色的伯克勒不同，金汉抓住角色职业身份和性格特点，塑造出重义气、直白表达对法西斯不满与愤怒的屠夫形象。他说：“朱旭老师的表演是标杆，激励着我更好诠释这个角色。”
首演剧照 王卓达（行纳粹举手礼者）饰演的汉斯
作为反战作品，《屠夫》不仅展现冲锋队、党卫队、盖世太保的嚣张，更警醒展示出纳粹思想蛊惑普通百姓的恶果：王卓达饰演的汉斯，本是伯克勒、比内尔（黄薇饰演）夫妇的乖儿子，一心上进的他，在一次次宣誓效忠的狂热中逐渐迷失自我，看清自己只是“伟大元首”的炮灰时已悔之晚矣，最终命丧苏德战场。
首演剧照 黄麒源（左一）饰演阿罗依斯
黄麒源饰演的阿罗依斯是苏军攻克柏林、希特勒畏罪自戕后从精神病院脱逃的“疯子”，癔症让他以为自己是“小胡子”本尊，四处游荡。黄麒源从卓别林电影《大独裁者》汲取表演经验，把希特勒的习惯性动作演绎得惟妙惟肖，让观众捧腹大笑后，更认同伯克勒在终场前的告诫：“对于战争，我们要像山猫一样警惕。”
首演剧照 “火车进站”
与之前写实性内景不同，这版《屠夫》舞台设计以外景为主且全面升级，充分利用舞台空间，把每个角落变成表演区域，通过丰富舞台语汇，巧妙将伯克勒家中、肉铺与其他场景融合。舞台上最亮眼的装置，是一列车头后连接着两节车厢的老式蒸汽机车。
首演剧照
舞美设计结合曹禺剧场独特的“品”字形舞台结构，充分利用纵向空间，让火车随剧情推进在台上行进、旋转。庞大冰冷的火车从舞台一侧或后方驶来，会带来强烈压迫感，就像那个年代战争带来的动荡在人们心中投下的恐惧。
据何冰介绍，火车这一意象有多重寓意：它带来视觉与心理冲击的同时，也蕴含温暖希望——“它也可以带我们去远方”；此外，火车暗喻时光流逝，与剧情时间跨度呼应。
首演当日下午，“蛰伏”在曹禺剧场舞台正中的蒸汽机车。该图为北京人艺效果组组长郑晨提供
澎湃新闻记者现场看到，汽笛轰鸣，火车进站到台口的瞬间，第三层含义显现——今年是世界电影诞生130周年，中国电影诞生120周年。人艺把火车头搬上舞台，并非魔术炫技，而是戏剧人向电影诞生的隆重致意。
本文剧照摄影：李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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