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播江湖:告别“暧昧经济”,走向规范发展?

09-06 06:57

观众花1块钱,点了一支舞。


灯光闪烁,雯雯和其他4名女孩在DJ风格的曲子中翩翩起舞。正对面,摄像机实时捕捉着台上画面,公屏信息不断滚动。雯雯及时调整动作,以完美状态呈现,还会在“大哥大姐”刷礼物后给予反馈。大礼物出现时,房间礼炮齐鸣,花瓣如雨落下。


一场直播下来,即便有空调,雯雯也总是大汗淋漓。


这就是“团播”,即多个主播在同一直播间进行舞蹈、唱歌等才艺表演的演艺直播形式。


这里的一切节奏都很快。


舞蹈流行趋势更迭迅速,平均一两周,雯雯就得换新舞蹈。


妆造更新也快,团播化妆师玉米表示现在“越来越卷”。刚入行时,女主播妆容多像旅拍妆,如今黑皮、欧美风、韩风等类型层出不穷。


赛制翻新同样迅速。个人PK、双人PK,周赛、月赛、公会赛……团播的竞争模式不断迭代,刺激着观众的打赏欲望。


据中国经营网报道,业内分析人士认为,2025年团播行业市场规模有望达150亿元。与此同时,团播行业正通过平台监管与行业自律,悄然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AI图片由“派生万物”生成


“向每一个喜欢看团播的人推销自己”


去年,小佳刷招聘软件时,被HR不断发消息吸引。喜欢舞蹈的她,听说这是份轻松高薪的工作,每天有漂亮衣服穿,还有人帮忙化妆,便投身团播。


00后的雯雯是在校大学生,大二时想找新媒体相关实习或兼职,在不了解团播的情况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成为主播。


雯雯到公司后,和同事练了1周舞蹈就上播了。她所在团播间有4至6个主播,一段时间内大家稳定在一个团播间,之后会根据账号、业绩等重新分团。


玉米觉得主播更像销售,“向每一个喜欢看团播的人推销自己”。


雯雯公司团播常用单人PK玩法。一位主播在屏幕中,观众若想让台上主播留下就送一种礼物,想让其离开就送另一种礼物。排到下一位的主播会在台下说“我要上去,我在下面等了一晚上了”等话术,帮台上主播拉副麦,变相拉业绩。若一直没人给主播送礼物,主播就会被淘汰下播。


雯雯认为,在吸引“大哥大姐”上票的因素中,情商排首位。


业绩对比产生的落差感,迫使雯雯改变。尽管公司没有强制主播维护“大哥大姐”,但有业绩要求,而业绩与工资挂钩。“即使不想去维护大哥大姐,但慢慢地,人就会潜移默化地改变。”


原本喜欢跳舞的小佳,做团播后却不爱跳舞了。


为冲业绩,小佳所在团播团队有惩罚环节,常玩喝柠檬汁、指压板跳舞、吃辣椒、用腿夹爆气球等游戏。小佳曾因气球质量太好,夹爆时腿都破皮了,她为此哭了,主持却让她因业绩不好而忍受。


“每天工作时长12小时,下播还得维护关系”


通常,雯雯下午4点开播,每次至少播6小时。开播前练舞,下播后复盘开会,回家还要发消息维护“大哥大姐”,再加上卸妆洗澡时间,有时凌晨饿了点个外卖,她经常天亮才睡觉,做团播那段时间是她近几年最瘦的时候。


小佳做团播后没时间,特别忙,吃饭都得抽空。平均每天在公司待12小时,下播后还要发消息维护上票的“大哥大姐”。此外,她们还被要求“写作业”,分析进直播间人的主页,“撩大哥”帮自己刷票。小佳说线上“大哥”的话有时很不尊重人,运营却敷衍了事,还暗示业绩不好的去单播拉票。


团播系统构建了屏幕两端的“亲密关系”,情感在这里成了可量化、可交易的商品。


给爱播刷超10万元的小婷觉得团播有开心,但更多是内耗。主播没及时回消息,她就会想是不是刷少了,为何回别人不回她,为何给别人发图。现在,小婷仍期待16级灯牌仪式,那是属于她的“毕业典礼”。


玉米发现,主播想退出团播公司不容易,公司会以业绩不达标、账号被举报提不出钱等理由拖欠工资。


做了两个多月团播,小佳只拿到不到4000元。做了半年团播的雯雯,平均每月只能拿3000多元。她们都决定离开团播。


雯雯隐晦地和经理提过后选择离开,公司提起仲裁。她拿到公司提交的证据后,不确定合同是不是自己当时签的那份,因为自己手上没有合同。“签合同的时候,是见这个合同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最终她收到裁决书,需赔偿公司近10万元。


专业院团试水团播,有粉丝线下送周边


有人离开,也有人入局。


甬剧演员正在团播 受访者供图


“想起阿姐恩情大,当夜逃出潼关外,买卖手巾脚纱带,还只今朝转回家......”


8月的一场团播间,4位甬剧演员演唱经典《拔兰花》。主播演唱时,公屏有实时字幕滚动,身侧有身份介绍,2小时直播里,最多在线人数超2000人。


宁波市演艺集团直播业务负责人邱裕紫禾表示,“观众在哪,我们就应该在哪”,数字化是集团发展方向,他们以直播公会形式入驻平台,吸纳参与直播的演员。


邱裕紫禾说他们去年开始试水个播,培养了一批综合素质强的主播,随后自然发展到团播。现在集团有2个团播间,甬剧团、越剧团、歌舞剧院的几十名演员已加入。


有个播经验,做团播对邱裕紫禾来说更得心应手。通常每周开启六场团播。和传统舞台相比,她认为演员做团播时互动能力很重要,团播多了娱乐性、综艺感,但表演内容专业性始终首位。


00后的娄志旗是甬剧第九代传承人之一。今年,他和同事用团播介绍甬剧。他觉得团播像线上小型演出。每次开播前,他会带4首个人曲目和其他合作曲目,提前一小时到团播间试音、对词。


考虑到甬剧是地方剧种,很多人未必能听懂。邱裕紫禾说他们会提前做好字幕,让大家能边听边唱。“让更多人了解到我们这个地方剧种,我还挺开心的。”


娄志旗称有很多线上观众来到线下,还有年轻人送周边、画动漫画像。


社交平台上,除宁波市演艺集团,陕西民族乐团、江西省歌舞剧院等多个专业院团也涌入团播赛道,开启第二舞台尝试。


强化平台监管和行业自律,团播进入2.0时代


手机里,男团、女团直播不断,屏幕上的嘉年华、热气球、跑车把团播一次次推向高潮,团播宇宙挑动着大众神经。


7月底,视频号发布《关于开展微信视频号直播“团播低俗内容治理专项”的公告》,启动聚焦“多人直播(团播)”场景的专项治理行动。抖音宣布升级《抖音直播团播内容管理规范》,并发布《抖音直播团播机构管理规范》。


8月初,帅库网络、喜予文化等多家直播机构主动发声,倡议行业参与者形成自律合力。抖音直播业务代表称团播行业正通过平台监管与行业自律,逐步剥离“暧昧经济”,进入规范发展的2.0时代。


现在,玉米仍在团播化妆间忙碌,她觉得“挺开心的”,打算在团播行业再待一段时间。


“这个工作没有那么光鲜亮丽”,离开团播后,小佳坚定不再做主播,进入外贸行业。


雯雯重新找到和专业相关的工作,有收入的同时,也找到了自身价值。她还在社交平台分享经历,提醒未入行的年轻人警惕高薪诱惑。


从传统舞者到互联网主播,娄志旗第一次团播时会紧张、拘谨,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团播“一次比一次播得好”。


谈到团播间玩法,邱裕紫禾说之前和其他乐团尝试连线做文艺交流,但次数不多,目前希望先固定内容,之后尝试更多玩法。


(应受访者要求 雯雯 小佳 玉米 小婷 均为化名)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