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艺术：人类文明交流互鉴的独特话语

艺术是人类共通的语言，也是展现与传播人类文明的载体。丝路艺术兼具物质性与审美性，其‘艺术链’构成了人类文明交流互鉴的特殊话语体系。丝绸织物、音乐舞蹈、器物艺术等，为构建人类审美共同体发挥了重要作用。建筑、雕塑、壁画等艺术样态、风格和观念的‘流动’，传播了轴心时代精神，体现出人类的共同价值追求。丝路艺术既为我们理解历史提供了视角，也为不同文化间的相互理解搭建了桥梁，同时成为精神文化传承的重要组成部分。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唐代陶说唱俑 作者/供图

丝绸之路‘艺术链’的话语功能

丝绸之路艺术以直观易懂的共同语言，表达和传递知识、思想、信仰与审美体验。它既是人文精神的表达者，也是历史的参与者和言说者。丝绸之路历经两千多年，见证了亚欧非主要文明体的兴衰。漫长的时间和广阔的空间，为文化交流交融创造了条件，形成了贯通古今、融合多种艺术门类的‘艺术链’，丰富了人类的艺术经验和人文思想。动物形象艺术、植物形象艺术等各类艺术，不仅各自成系列，形象间还相互交织，形成链接和变异发展。从深层看，是各类艺术与人构成的价值关系延伸和艺术原型的置换变形，超越了时空、民族、地域界限，构成具有‘约定性’的话语体系，体现了人类情感和审美意识的相通性。无论是丝绸织物、瓷器的千年交流，还是佛教艺术对宗教信仰和哲学思想的诠释，亦或是服饰、舞姿等细微元素，都能找到与丝绸之路上各种文明形态、文化模式、哲学思想、宗教信仰的渊源。

人类文明的多样性产生互补需求，成为文明交流互鉴的内在动力。丝绸之路上的物质贸易中，‘物’不仅有实用价值，还承载着精神要素，特别是艺术性的‘创造物’，蕴含丰富的审美意识和人文思想。丝绸织物的美感、器物的文化意义、建筑雕塑壁画对宗教思想的阐释，以及‘天物’的艺术化和‘造物’的象征性，都体现了文明精神、思想观念和审美意识。它们在丝绸之路上的置换变形，受人类情感和精神追求驱动，具有鲜明的思想性和人文精神。

艺术作为特殊交流语言，在丝绸之路传播的精神文化，意义远超物质交流对人类文明的塑造。考古表明，人类交流互鉴的渴望源于物质需求，更源于对真善美的追求。这种现象的动因深植于人文精神与人性本质。人类在丝绸之路上积累的复杂精神需要艺术来表达，其‘艺术链’以特殊方式构建了人类审美共同体意识，过去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审美意识的物化形态

丝绸之路艺术作为文明互鉴话语的体现，是艺术物化形态和‘物的艺术表达’，在‘物’中赋予审美性和艺术性，使‘物’的交流带有情感、观念和思想意识的表达功能。丝绸织物艺术、瓷器和金银器等器物艺术、音乐舞蹈艺术等，对构建人类审美共同体意识起到了重要作用。

丝绸织物是日常生活的审美对象和特殊交际‘语言’，通过贸易提升了人类审美水平，体现了人类审美理想的共同性。其纹饰、图案和印染工艺融合了东西方文化元素，使‘和而不同’的文化相互认同和欣赏。

器物是丝路艺术中复杂的大领域，是不同文明交流互鉴的特殊‘话语’体系。器物的造型和纹饰蕴含丰富文化内涵和艺术风格，体现了人类审美意识的相通性，影响了人们的生活习惯和审美趣味。中国瓷器长期外销，魅力不减。丝路器物有实用品、艺术品、礼器、祭器和日用品等，以独特审美风格进行交流。

如果说器物艺术是静态的文明对话，音乐舞蹈则是动态的情感共鸣。随着丝绸之路的交流，各地乐舞相互融合，形成新的乐舞形态，促进了中国乐舞的嬗变，影响了宫廷音乐。乐器的传播增加了品类，体现了文明交流互鉴的意义。《乐书·乐图论·胡部》记载了胡人乐器、歌、舞与中原音乐歌舞的关系，反映了丝绸之路对乐舞融合的重要作用。丝路音乐舞蹈交流对人类审美共同体意识的构建和空间拓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共同价值观的艺术表达

丝路艺术是文明互鉴和人文交流的重要方式，是人类共同价值追求的特殊话语表达。建筑、雕塑、壁画、石刻等形象体系和象征符号在丝绸之路的传播和本土化，延伸和丰富了人类艺术经验，体现了历史的精神演化历程。

公元前2世纪左右，丝绸之路开通正值轴心时代精神深入实践之时。佛教艺术在其中发挥了特殊作用，佛造像被赋予象征意义。犍陀罗艺术的佛像融合多种艺术元素，联通了丝绸之路沿线的佛教造像系统。佛教的中国化对中亚和东亚雕塑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

艺术传播宗教内容的同时成就了自身。佛教传入中国后，吸收印度和西域艺术风格，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艺术系列。雕塑、建筑特别是佛塔的艺术样式在丝绸之路的‘流动’和‘创化’，融入了中国哲学对空间的理解。庙宇祠堂等建筑和造像融合了多种信仰，飞天形象的中国化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和平性、包容性和连续性。中国的石窟雕塑艺术影响了周边国家的艺术审美。

丝绸之路是物质、人员、人文和艺术交流之路，也是思想、信仰、情感传播和创新发展之路。古丝绸之路艺术对当代文化交流有重要影响。当代艺术在丝绸之路上的传播促进了民心相通、情感相融。丝绸之路艺术体现了包容差异的文化精神，反映了人类对和平、幸福、安康的共同追求。

（作者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丝绸之路中外艺术交流图志’首席专家、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

作者：程金城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 中国社会科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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