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已经充分利用了这个春天
一
今年春天,有人用一句很棒的话来形容我生活的湖南:云南一年四季如春,湖南一年四季如春。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湖南的气候和情绪确实极其不稳定,往往前后两天相差20多度,但这并不妨碍它给出春天该有的一切。
不久前,我在山里做客,在一片野地里采摘了丰富的鼠曲草(图片)。亲朋好友说,摘鼠曲草是他们童年时所拥有的超能力,而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体验。我很快就学会了关键技能,比如摘鼠曲草枝头最肥嫩的部分,不要伤到它的根,然后几天后就可以再摘一次了。由于袋子里的鼠曲草逐渐满了,采摘野菜的成就感直接达到了顶峰。将鼠曲草洗净,煮熟,搅拌,拌入糯米粉,揉匀,然后揉成团蒸熟,就是美味的青团,湖南方言称之为“艾草粑粑”。
另一种类似鼠曲草的杂草叫艾蒿(图中),也是湖南人的最爱。直到去年,我分不清艾草(下图)和艾蒿的区别,但今年,在春天的路上,朋友教我艾蒿的叶子又窄又尖,根是红色的。掌握了这两个核心,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艾蒿。当我得到朋友的确认时,我欣喜若狂。
但“识别”只是进入艾蒿行业的初步技能。亲戚朋友教我,路边矮大片的艾蒿(下图),味道远不如山里长得高的艾蒿。她还说,当她看到鼠曲草时,她不会想摘艾蒿,因为艾蒿的味道比鼠曲草更强烈。因此,我对荒野美食的认知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我乡东南沿海地区,一是野菜不丰富,二是没人知道——小时候吃了很多新鲜的海藻,大概可以算是一种“野菜”。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吃过土地上的野菜,所以在我的前半生,采摘野菜的能力是零。中年以后,洞庭湖给了我在这个领域的巨大突破。
蕨菜是我认识的。当我掰下生命中的第一株蕨菜时,植物鲜嫩而清脆地传递到我的手中,形成一个瞬间永恒的印章,刻入我的海马回。我还在深涧边学会了采鱼腥草——几年前我在黔东南学习。早餐店每天都提供凉拌鱼腥草,让吃米粉的顾客自己提起。这件事让我对早起充满活力。在黔东南呆了两个星期后,我明白了为什么西南地区的每个人都如此依赖这种奇怪的杂草,因为它的奇怪可以激活味蕾的另一面。一旦激活,就不能再“关闭”了。
让我更有成就感的是摘洋葱,湖南人称之为洋葱。很大方,总是满山遍野(下图)。洋葱是取之不尽的,连根拔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内疚,只有这样才能享受到美味的食物。因为洋葱的根类似于头,和洋葱的叶子一起油炸,加入鸡蛋,我觉得是有代表性的春味。
农历三月三日,湖南的习俗是荠菜煮鸡蛋,甚至我们学校的食堂都分发了这种美味的食物。自然,我不想落后。在练腿爬山的季节,我在山路边拔了很多叶子。我觉得我的风格离社区里跳广场舞的大姐们很近。
上周末,我们爬山的时候带着锄头,准确地说是“带着锄头进山”——锄头是清明节期间花了100元。在古茶马古道的一个乡镇,我们在80年代保存桨的铁匠店里买到的手工锄头。我们挖了两个春笋,临山出山,然后打包一大袋枯叶腐土,带回家种肥。那些收到大自然礼物的时刻,都让人感到几乎爆裂的乐趣,我想像是大脑中的胆碱像泉水一样流畅。经常有人把吸烟、喝酒、加薪等事件的乐趣值进行比较,在我看来,这一定来自于不劳而获的男性视角。与土地相关的劳动快乐,如采摘野菜、养花植树等,难道不应该列入快乐排行榜吗?至少湖南、湖北、四川等地的人们会认同这种观点。
二
清明节过后,天气真的变暖了,光线充足了。到了谷雨,气候开始潮湿。农民有句谚语:雨生百谷。谷雨代表“时雨”。通常,一场大雨不约而至,我的小院子被淋湿了。这个季节最适合插枝、嫁接、分枝、种植等农事。
于是我赶紧慢慢地,在院子里种了很多新植物,第一种是吃香草:甜罗勒,鼠尾草,百里香,迷迭香和薄荷。他们是我在欧洲生活的记忆,或是某种残留的留恋和思念。我怀念新鲜的罗勒叶撒在刚烤好的披萨上,怀念煎牛排的盘子里的迷迭香,怀念每次兴奋地跑到阿拉伯超市买一把两欧元的薄荷叶做饮料,怀念把鼠尾草和百里香和猪肉捆在一起,像烤瓷一样放在烤箱里...曾经,这些香草拓展了我的食物边界,有一种在文化之间漂流的感觉。为纪念这些曾经,我再一次在千里之外种下它们,就像建造一个小小的时间隧道。
这些天,我还通过一本简单的《果树种植指南》,自学了如何给果树树枝。举起园艺剪刀和锯子,我觉得自己可以进一步学习木工技术,尽管心痛,但我会以专业的姿势修剪果树和橘树的不良树枝。这些需要理性分析和大量体力劳动的工作让我感到自负。每一天吃完早餐,洗干净晾干衣服,做完这两件早晨必须做的事情,我就会想到院子里去工作。而且这份工作,竟然很费时间,总是从弯腰到直起腰来,一小时过去了。
在欧洲,有一个关于“劳碌女神”的寓言。有一天,劳动女神用泥土创造了一个东西。上帝和大地之神都想争夺它的名字。最后,农神做出了一个判断:这个东西的灵魂属于上帝,身体属于地面。灵肉如何和谐,属于劳动女神。最终,这个东西被称为“人”。这个寓言引起了思想家海德格尔对人类存在的思考:活着就意味着一辈子的努力,就是努力把人束缚在地球上,只有死亡才能摆脱这种束缚。
然而,劳务女神的名字 Cura,这个词在拉丁语中也意味着“治愈”。我把这理解为,一个人的努力是命运,是人通过地面实现灵魂和谐的方式,也是人通往治愈的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现在的生活可以看作是这个寓言的一种呈现。
种植使我的生活节奏变慢。以前,我每天都要在书桌旁坐上五六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但是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转移到小院外工作。我的阅读和写作看起来越来越少,但它们以一种新的方式涌出:有时候工作的时候,突然太渴望写点什么,或者必须马上读点什么,以此来澄清我工作时脑海中纠缠的碎片化、无尽的思考。这类似于呕吐的紧迫感,会促使我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坐在桌子上。不得不奔向书桌,和在书桌旁等待心情和文字的到来,是两种不同的感觉,显然,我觉得前者对我更有意义。
三
早在立春之后,三四棵野生枇杷苗就出现在院子的草丛里。我成功地将它们移植到阳光充足的地方。但是百度之后,我得知这些高约15厘米的幼苗至少需要六七年才能结出果实。想想我的余生,没有多少个六七年。我立刻踩下油门,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去远郊的苗圃基地,花了1500元买了一棵已经挂果的枇杷树。
大概是一种变相购买时间的做法,遗憾的是,只有树苗才能买到。一直以来,我的内心深处都是一种不成功的遗憾,后悔自己浪费了过去的十年:我曾经如此自由,却荒废了自由。想到很多年前,当我读到马克思说的“生活是自由的,但大多数人不能很好地利用这种自由”这句话时,我不禁笑了。很明显,当时我以为马克思说的“大多数人”应该包括我是否喜欢思考。
但是时间的流逝让我反思:其实我和杜拉斯小说《劳儿之劫》里的女主角没什么区别。他们都在劫持自己,让自己沉没在时间的船上。从这个角度来看,《劳儿之劫》不是一部关于妄想症的小说,而是一个普通人的寓言。
如果有时间穿梭的神话,我太愿意回到十年前,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当然,我也知道这种“回归”是不可能的。一个成年人能做的,就是对自己过去的一切负责。“后悔”只是为了逃避——避免直视和折磨自己。
有时候,虽然我在工作,但我会问自己,我现在的生活是否已经变得像王安石诗里说的那样轻薄(注:湖南位于武陵山),我不知道天地的安全。我用这个问题警告自己,不要轻易孤立“天地”:土地上的努力总是通向灵魂,而不是关闭灵魂。小院子的生活让我处于阶段性的悬挂状态,但我仍然需要“努力工作”灰尘。
所以今年春天,和以前一样,我和朋友们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时间:互相提问,互相讨论,谈论我们对世界的理解或疑惑,创造我们的愿望和计划。有一次,恰逢院子里开满了花的果树。我请你在视频中分享一会儿春光。这一刻,我深深感受到人体的劳动是如何通向灵魂的和谐,从而达到“治愈”的。海德格尔提供的劳动女神的传说可以理解为,人们应该过着不同的哲学生活,而这种生活离不开劳动。
今天下午,春天灿烂。我告诉我的朋友陈思呈:在我的果树下,她赠送的潮州凤凰单枞是用白瓷制成的闽南功夫茶盘酿造的。思呈君说:你已经充分利用了这个春天。
于是我坐在书桌旁,写下上面的春记。
但愿在我们的余生中,我们总能如此全面地“运用”每一个季节和节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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