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之上”，对当代中国乡村的全新“凝视”

纪实电影《田野之上》海报

打破人们对中国农村的刻板印象，重新认识当代中国农村振兴的新现实，不仅是当代中国社会迫切的文化任务，也是中国人民生活在当今社会应该面对的感官和灵魂的多重“训练”

由解读中国工作室、腾讯视频、上海广播电视台、福建广播影视集团、学习出版社联合制作的6集纪录片《田野之上》，由上海广播电视台真实媒体有限公司制作，向观众讲述了一组当代中国农村的动人故事，是一部呈现当代中国农村新景象的时代形象。

一

近几年来，随着媒体的蓬勃发展，越来越多的农村生活场景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对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那些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故事既熟悉又陌生。之所以熟悉，是因为我们很多人都来自农村。那是我们钓鱼的地方，也是我们的精神故乡。平日里，通过各种媒体，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关于中国农村的景观和图像；节假日，我们有机会走进农村，穿过田野，以各种方式与自然亲密接触。它之所以生疏，是因为我们在农村短暂的徒步旅行和郊游给我们留下的只是一种品尝和走马观花的感觉，这与真实的农村生活有着10.8万英里的距离。说白了，在很多城市人眼里，农村和田野只是一道似是而非、虚幻而模糊的风景。这个问题，正是《田野之上》开场时需要告诉观众的问题。

在上海的一个书场里，纪实片的第一个场景。十多位创作者，正在欣赏名为《一粒米》的评弹表演。它们给观众留下了一个问题，我们一天三餐，淘米做饭，可是谁能说清楚一两米到底有多少米粒呢？主要用电子秤称一两米，把米平放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地记数。结果表明，一两米包含1936粒米粒。一两米，在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早已习以为常，但很少有人来仔细研究米粒的具体数量。而且这种浅尝辄止，不求多解的态度，大概就是我们远离农村和田野，对待农村和田野的常用方式。所以，我们对农村和田野的想象往往存在偏见和误解。举例来说，被浪漫化为田园诗般的天堂，或被污名化为灰色暗淡的贫乡僻壤。

二

也许是为了消除这种误解和偏见，打破人们对中国农村的固有印象，《田野之上》的创作者决定用这部纪录片向观众呈现中国当代农村最真实、最生动的一面。

因此，他们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自驾游历程，走访了中国100多个农村地区，总结提炼了11个选题，包括粮食种植、畜禽养殖、人才下乡、生态农业、农村教育和文化传承。这些话题不仅体现了创作者观察和认可当代中国农村的视野和经验，也与我国目前正在实施的农村振兴宏观战略密切相关。他们把这一历时一年多的田野调查、拍摄和记录，称为对当代中国农村的“凝视”。因为，他们认为凝视可以产生意义。甚至认为，这一由凝视产生的意义，可以为观众画出“中国式现代化不可或缺的一块地图”。

是的，打破人们对中国农村的刻板印象，重新认识当代中国农村振兴的新现实，不仅是当代中国社会迫切的文化任务，也是中国人民生活在当今社会应该面对的感官和灵魂的多重“训练”。

在过去的五六年里，我有更多的机会进入苏浙沪的农村，发现农村景观、农业生产、农民的生活方式和精神面貌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了。这让我意识到，我们大多数人对中国农村的记忆和想象可能还停留在过去的某个时刻，我们已经摆脱了中国农村蓬勃发展的现实。所以，这是苏浙沪经济发达地区的局部现象吗？或者是由于个人视野、理解的限制而产生的主观错觉？

因此，《田野之上》提供了强大的思想辨证能力。摄影组的足迹几乎遍布全国，从最北端的“中国粮库”北大荒，到广东佛山最南端的古村落儒溪村；从最东端的山东潍坊和寿光，到最西端的云贵川青；然后是江西上饶，位于中南部。先不说别的，光说这个拍摄地点的普遍性，跨越地域的广阔性，涉及内容的丰富性，就足以让这部纪录片具有远远超出个人视野和经验的客观理性感染力。

外拍纪录片的起点是江西上饶一户稻农的春耕工作。为什么要从这里开始？因为上饶仙人洞区的洞穴遗址，是目前世界上最早发现的具有栽培特色的水稻遗址。到目前为止，这里的稻农仍采用了符合农时、畜耕手播的原始方式，维持了几千年来代代相传的古老种植传统。此时，镜头突然一转，将拍摄现场直接跳到千里之外的北大荒，没有任何转场和铺垫。这儿有千顷沃土，万亩良田，耕作方式也实现了机械化和现代化，只需少量人力就可以管理数千万亩高产田地。编辑就是要用这种看似突兀的剪辑手法，将传统小农与国有现代农业并肩而立。这不仅向观众呈现了当代中国农耕文化的多样性，也凸显了“促进小农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更好地将小农引入现代农业发展轨道”的战略意图。

三

《田野之上》的选题、结构、叙事背后，大多隐含着这种创作思路，即从我国农村振兴的战略高度，分析和捕捉当前中国农村发展现状的差异。比如第二集，纪实片将在几个不同地区的乡村故事串联穿插在一起，形成一个拼图式的散点透视，从而衬托出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鼓励农民发挥主观能动性，因人而异，因时制宜，共同拓展生态农业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多元化发展理念。比如纪实片展示了广西养鸡户的山地养殖方法，山东农民的发酵床养殖技术，阿拉善和若尔盖草原的牧民依靠种植梭梭树等沙生植物来抗风治沙，恢复植被的典型案例。

更有意思的是，在这些故事中，导演们甚至闯入镜头，与拍摄对象互动共情，出人意料地上演了生动幽默的乡村戏剧。比如第二集结束，导演在猪舍里装扮成猪八戒，热情地表演了一场幽默活泼、动感十足的“八戒说唱”，与发酵床养猪法的创始人李云凤一起。类似的例子也出现在第四集结束时。河南许昌假发厂的女工们喜气洋洋地戴着自己的假发，在生产车间上演了一场t台时尚秀。这种场景和手法似乎与纪录片客观录制的原则有些格格不入。事实上，它揭示了创作团队试图将“直接电影”和“真实电影”两种不同的纪录片风格结合起来，在审美观念上嫁接对方的创新尝试。

一般来说，“直接电影”强调镜头作为局外人进行中立客观的拍摄记录，要求尽量减少拍摄人物和事件过程的人为干预；“真实电影”侧重于创作者积极参与事件和对象，从创作者的主观角度揭示和阐明事物的真相和逻辑。很明显，后者让纪实片包含了更多创作者自己的情感投入和情感价值，也许这就是这部电影编导真正追求的。

纪实片第一集结束时，镜头对准了在四川大凉山深处行驶的“慢火车”。今天，高铁早已四通八达，这种慢慢腾腾的绿皮火车，带着观众仿佛穿越了历史隧道，回到了以前的场景。这儿的“慢火车”之所以还没有被时代淘汰，是为了方便山里人进城赶市而提供的特殊服务。车厢里的乘客，除了走出大山的少数民族同胞，还有无数的篮子、竹篮、蛇皮袋，还有满是山谷的鸡鸭和跳上桌面的山羊。火车不但行驶速度慢，甚至每人26.5元的票价也持续了25年。不加速，不涨价，也许意味着一种“缓慢”、对“过去”、包容和优待“传统”。因为，中国式现代化从来不相信社会达尔文主义。经济和社会的蓬勃发展并不意味着有了新的东西就必须抛弃旧的东西。中国式现代化的道德原则是“一个都不能少”，是所有中国人民的共同富裕。即使是那些看似过时、缓慢的传统农业，也不应该被置于现代化的对立面。相反，他们应该让它上“慢火车”，以更适合它的方式逐渐跟上中国现代化的步伐。

（石川 作者是上海戏剧学院电影艺术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责任编辑：唐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