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作家眼中的流行词:“语言游戏”中的焦虑与向往
丛子钰:2024 年底,《咬文嚼字》《语言文字周报》、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小红书、哔哩哔哩网站等渠道发布了年度流行词汇,在“班味”、“银发力量”等一系列词汇名单上。这一次,我邀请了来自北进广三城的三位作家来谈谈他们对这些词汇的感受和分析,以及与这些词汇相关的流行文化现象。
分别是年轻评论家丛子钰、科幻作家陈梓帆、作家文珍和作家王威廉
很多流行词的“认可度仍在上升”
丛子钰:请告诉我一些与你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流行词,并讲述一些与之相关的故事。
陈楸帆:今年,我有了一些角色转换,因为我开始在校园里教书,与学生的交流会更多,我也在观察他们的语言变化。我选择的三个流行词中有一个是我自己的,另外两个来自年轻人。首先,我自己选择了“草台队”这个词。在我看来,这也许是近年来大家最共识的一种感觉,整个世界处于巨大的结构变化之中,存在着很多不确定性。在心理上,我们会用这样一个词来调侃,或寻找一种情绪调节。由于世界已经是一个“草台团队”,我们对自己的要求可能没有那么严格,所以我们不需要在很多事情上追求成为一个完美主义者。
我选择了第二个词“班味”。在我的学生中,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上了一两年的课,然后回到了教室,他们对工作有着非常亲切的感觉。举例来说,老板经常会这样做。 PUA(通常指用语言控制情绪)的形象出现,职场中的人际关系也在不断产生内耗,包括一些大工厂不够人性化的作息时间和奖惩制度。在这种内卷状态下,每个人都表现出一种疲惫和倦怠。我曾经在北京后厂村的大厂里做过“牛马”,每天挤公交车,从回龙观、天通苑到天通苑。 13 号线的过程非常漫长,在地铁站排队时,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会让你染上非常浓烈的“班味”。
三是与班味相对应的“松弛感”,这个词今年也听得比较多。在内耗高的生活方式下,很多人都想获得一种放松的感觉。它不仅是一种经济上的充裕,也是对自己时间、角色和心理状态的控制。人们需要有一些冗余来适应不同的变化。所以放松感并不是一种通过努力就能得到的感觉。假使你非常努力地想要获得松弛的感觉,那就背道而驰了。在我看来,当许多人常常把松弛的感觉挂在嘴上,说得越多,反而越不放松。
" AI "(人工智能 )还有我听过更多的单词。第一,有些人用它来做音乐,视频,甚至编程。我在香港教书的时候观察到,基本上所有的大学都在全面拥抱。 AI,包括人文学科、传统媒体行业,都要承担“ AI "的改造。我们可以感觉到,从上到下,从教学岗位到学生,我们仍然不知道如何教、如何评估、如何设计他们的物品,等等。这让我觉得焦虑会传递得更快,尤其是在东亚社会。比如武汉的“萝卜快跑”平台用无人驾驶汽车代替出租车。虽然试运行一天就停了,但还是会给大家发一个信号,说明这件事。 AI 已能够做到,只是下一个问题是要不要做,或者说怎么做。这类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行各业,包括因为我在写科幻小说的时候也会用到跟随。 AI 相关资料,会参加各种活动进行相关分享,各行各业的朋友也会谈到他们类似的焦虑,集中精力, AI 现在能否帮助我们,在什么程度上提高工作效率,或只是一个噱头。
我的一个朋友在公司做了一个调查。他的公司不大,只有几百人,但是调查的结果相当惊人。大多数人都知道。 AI,但不会去用 AI,即使我们引导他们使用它,我们最终也会发现,那些真正用得好或表现最好的员工,那些基层员工或“钓鱼”员工根本用不好,既不想用也不想学。我们可以感觉到,新技术实际上会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地扩大劳动者之间的差距,导致两极分化更加严重,这一点我今年感觉特别明显。
王威廉:我想说的第一个词是“内卷”。虽然我们谈了很多年,但我认为这个词出现的频率仍然很高,与往年相比,它的使用密度越来越高。是因为人们的压力越来越大,还是因为它的内涵越来越丰富?内卷背后到底是什么?我想知道,我们的文化生活是否正在被一个严格的标准所衡量?这让我想起了卷尺。我们似乎总是被塞进一个尺度。为了完成它,我们只能像卷尺一样收缩,收缩成一个黑色的盒子。我认为这个词值得我们仔细研究。其文化社会学意义仍在不断扩大,可能成为一个不可预测的黑洞。从我的理解来看,陈梓帆所说的“班味”也与内卷密切相关。以前我们说一个人工作多年有经验,那叫完美,怎么现在就变成了“班味”?“班味”当然也含有某种黑色幽默成分,是一种以苦为乐,让我们在消除后继续承受压力。
我选择了第二个词“数智化”,这个词在中文中使用了谐音梗。最初的想法可能是从线下现实空间到线上虚拟空间的平面转移。没想到,人工智能时代真正到来后,这种转移也会带来焦虑。一方面来自于我们自己,另一方面也觉得数字化抹杀了我们的一些想象。诚然,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这个词更能体现中文与时俱进的概括能力。“数智化”,必然是必然趋势,无法逃避。“数”和“智”估计是不可能分开的,我们必须越来越意识到这一点。
此外我对 i 人与 e 人们对这种区别也很感兴趣,以前只说内向和外向。之后我做了很多试题,检测出来的人格类型本身就比较复杂,有一长串字母,很难理解。用 e 人与 i 有一个非常复杂的心理机制值得探索,人们取代过去的外向或内向,这可能隐含着我们对某些确定事物的向往,或者代表着我们对自我认知的焦虑。
文珍:我想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认可度还在上升”,因为我觉得前几年出现的问题也存在于去年,比如内卷、内耗、落地。赵又廷在电影《好东西》中扮演的“结构性压迫”这个角色不再是一个新概念,但它的认可度仍在上升。
另一个词是“厌女”。那也不是一个新词,但是我去年对这件事有了更多的个人感受。从去年年初到年底,我参加的活动并不多。我观察到这种现象。男人多的时候,比较放松,讨论的话题和互动也很有意思。但是在只有女人参加的活动中,状态、气氛的确是不同的,我更想讨论的是这个词所反映的女人之间的差异。现在我也意识到,有时厌女不仅仅发生在男女之间,女性之间的认知差异也很大。
三是“休学”,这是一个大家都不愿提及的词。据我所知,身边有孩子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休学,这种现象让我感到十分困扰。刚才王威廉谈到了内卷,我觉得和它息息相关。我甚至认为流行语中有很多恐怕不是每个人都会主动使用的,包括。 AI ,那是科学技术对人类的追求,我相信科幻作家对此更加感动。也许作家刚刚写了一部作品,结果虚构的内容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2024年语言文字周报 年度十大网络流行语
“银发力量”和文学生态
丛子钰:每个人都认为有哪些流行的词语可以描述当前的文学生态?
文珍:如今的流行词大多是有点自嘲和解构的特点,比如刚才王威廉提到的。 i 人与 e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他们的大规模使用实际上使人在对话中更加客气,更加方便搁置判断。总的来说,我感觉像是“ city 不 city “硬控”这几个流行词还是很轻浮的,只是让我们变得娱乐化。以前说外向、内向,似乎内向多少会有点贬低,人们认为一个人内向就是有点奇怪,而外向就是社会化的特征。但是事实上,当 MBTI(一种人格测试)兴起之后,现在大家反而觉得 e 人们很容易受到歧视,在作家中承认自己是 e 人类需要勇气,i 现在人类的标签已经成为一张“免死金牌”。也有“硬控”这样的词,本来是很中性的词,其实它是有价值的判断,只是它的价值判断被隐藏起来。MBTI 看起来没有对人做出判断,其实无形中也助长了网络交流的愤怒。
我想到的是去年与文学有关的流行词“银发力量”。在过去的两年里,我读了许多关于老龄社会的书籍和电影。几年前有一部电影叫《我爱你!》,讲述的是两个独居老人的爱情,辽京的小说《白露春分》也是关于老人的赡养问题。“银发力量”的流行表明,中国已经开始老龄化。我也知道很多高级养老院正在全国各大城市悄然兴起。里面的软硬件设施和日常安排与渡边淳一写的小说《复乐园》非常相似。他的两篇散文《优雅的衰老》和《成熟的革命》也涉及到老龄化。还有上野千鹤子的纪实作品《在熟悉的家中告别世界》和最近的电影《破碎的家》 · “地狱”,都与这种现象密切相关。
丛子钰:说到这里,我想提供一个有趣的数据,2024 年 8 月发布第 54 第二份《中国互联网发展统计报告》显示,今年上半年新增 742 万网友中,60 年龄及以上人群的比例高达 20.8%;截至 2024 年 9 月份,手机游戏小程序行业老年用户活跃用户数量已经达到 1.13 亿。2024 年 1 月亮时,还有一个顾客叫“骨灰级玩家杨老头”。 88 一位年长的顾客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他被正式认证为“最老的” B “站游戏博主”。
文珍:在电子游戏中,“银发力量”确实与文学有关。比如前阵子去世的作家琼瑶平时也玩游戏,据说她的丈夫平鑫涛曾经在家里买了一台小蜜蜂游戏机给她玩。很早以前,日本作家就在讨论老龄化问题,我认为像中国这样的文学在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多。在过去的两年里,出现了很多关于女性主义的作品,包括 2024 因此,年诺贝尔文学获得者韩江、巴黎奥运会开幕式等都提供了话题。在这方面,科幻文学可能比传统文学要走得更远,我认为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陈楸帆:今年,科幻文学确实受到了很多关注,不管是文学、影视还是其它媒体类型,都做了很多气势磅礴的活动。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有些遗憾,尤其是多元化做得还不够,在没有突破之前,大家对中国科幻的一些刻板印象。此外,还有一些新鲜的力量没有被注意到,一些奖项活动表现出绿色和黄色的联系,体现在“锦上添花”——反复奖励事业有成的作者作品;“雪中送炭”——新手作品出现在舞台上的机会很少,对女作者的关注激励不够。总的来说,有一种潜在的结构形成担忧。在我看来,可以说科幻文学的“认可度仍在上升”,它仍处于存款潜力阶段。
2024年“咬文嚼字” 年度十大流行语
大众通过流行语表达创造力和情感
丛子钰:你十分关注的词语或表达方式有哪些不当选?您认为原因是什么?
文珍:今年我特别关注的词是“稻谷”和“吧唧”。“稻谷”来自英语。 goods “,而且“吧唧”实际上是二次元文化中动画、游戏的周边勋章,源于英语。” badge “和日语里的”バッジ",所以被称为“吧唧”。目前,中国有大量初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沉迷于二次元文化,花大价钱购买进口“大米”。最贵的原装“吧唧”甚至可以卖到7-8万元。这是很多人甚至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包括孩子和父母。但同时,由于主要在闲鱼这样的二手市场进行交易,随着一种新的二次经济形式的出现,听说闲鱼逐渐拍摄了网剧,成为了一种特别引人注目的新业态。
陈楸帆:“全职子女”我比较关心。很多同学告诉我,他们发现最有用的事情就是卷父母。毕业后,他们要么做家里安排的工作,要么回家做全职孩子。当然,这只代表了一些年轻人略带嘲讽的无奈表达。更多的人仍然渴望在社会生活中找到自己的职业发展路径,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特长,取得成就。还有“学历贬值”和“大厂牛马”的说法。这一切都代表了当前的集体情绪,但是流行词同时会受到很多叠加因素的影响,也许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新年,很多人开始期待和规划新的一年。我们仍然希望更多积极鼓舞人心的表达能够传播,成为一股向上的力量。
丛子钰:上半年一度特别受欢迎的“县婆罗门”与之相似。由于《黑神话:悟空》的大火,山西文化旅游也诞生了“奔县游”、“泼天富贵”、“你好”等热词。不幸的是,这些词没有被列为年度流行词。
陈楸帆:还有“疯狂文学”。学生们谈论的更多的是另一个收录词“抽象”,这似乎把“抽象”变成了贬义词。其实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严格用法。好像到处都可以用,只要不懂就是抽象。一个人说话做事毫无意义是抽象的,一个意想不到的新闻也可以是抽象的,甚至一个做得不好的红烧肉也可以是抽象的。
文珍:很多单词似乎都是这样,包括“ city 不 city “,有时候没有明确的含义,可以随时随地连接。类似的是,“在垂死病中坐起来”,一棵红杏树从墙上捡起来”。有些词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它们的普遍性很广。
陈楸帆:它看起来像一个语言游戏。在这个游戏中,语言的传统意义被解构,新的意义被赋予,形成了集体狂欢。这与社交媒体的交互设计有关。文化之谜在传播过程中变异、再生、繁殖,公众通过这种方式寻找参与来表达自己的创造力和情感。
文珍:如今还有一个词也比较流行,叫做“不能” xx 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一点“?
陈楸帆:不能吃一点苦,反正你问什么都是“什么都不能”。有时还要结合上下文来形成完整的意义。例如刚才文珍说,我们可以成为“霸总”吗?我会说:“当不上一点。“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一种自嘲的无助。上司问:“项目怎么又推迟了,能不能提高一些效率?”工作人员回答“效率不高”。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这种表达方式本来就像是一种语言上的“缓冲区”。这并非认真解决问题,而是让人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不能”? xx 有一点“为什么会流行起来?
王威廉:这个词实际上非常重要,我想补充一个当选词——“偷感”。网络流行语“偷感”最初用来形容一个人在某些场合表现出的拘谨和不自信,就像小偷一样。之后,这个词的意思逐渐扩大,开始被用来描述年轻人在社交场合的一种心理状态,即在工作和生活中谨慎,不想被关注,只想成为一个“透明人”,只想默默做好事情,实现自己的理想。事实上,我有时也有这种心态。
而且,我认为这个词不仅仅是关于性格的,它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有着密切的联系。这一时代,我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消费,甚至在网上付钱吃一碗面,辣椒鸡或牛肉,都会留下记录。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总有人能窥探到我们生活的细节,这的确很可怕。有时候我在想,我们能不能逃离这个无处不在的“信息茧房”,哪怕只是短暂的,享受不被打扰、不被记录的宁静,就像一个人静静地吃一碗牛肉面一样。这种对隐私的渴望,对私人空间的需求,在这个数字时代尤为重要。在享受技术带来的便利的同时,我们也担心过多的隐私泄露和监控。这一矛盾与挣扎,也许就是“偷感”这个词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这样就引出了“数字足迹”的问题,每一次点击背后都隐藏着无尽的信息和价值。想像一下,通过你的数字足迹,有多少商家、机构正在分析你的喜好、行为方式和隐性需求。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数字足迹,这些足迹不仅是我们在线活动的记录,也是别人了解我们的工具。每一次点击,每一次浏览,每一次分享,都无形中构建了我们的数字身份。这一身份可能超出了你自己的估计,毕竟这只是你生活的一个方面,或者是次要的一个方面,但是很有可能这就是你的全部。比如这样,一言难尽。也就是说,在未来,“偷感”会变得越来越豪华,这将是最宝贵的“掉线”假期。想想现在有多少假期需要你开始维持联系。
小红书 2024 年度关键词
丛子钰:如能接龙,请接龙。 @一位作家朋友谈到了今天提到的关键字, @的理由。
文珍:前阵子有个爸爸指导孩子做作业心肌梗塞的新闻热搜,我很想。 @今天生了孩子的作家和同事如何教育孩子?因为我知道很多作家在教育孩子的时候都很迷茫。有时候我们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显然会干扰我们的正常感知。
陈楸帆:我 @让我们来看看马伯庸。我认为他把作家变成了一种特别“班级化”的感觉。马伯庸的写作习惯必须在人来人往的特别嘈杂的地方完成,比如过道里的咖啡店。人越多,写得越快,不觉得吵,不觉得累。我认为他真的是一个“自然选择者”。
王威廉:那我也 @阿乙,他也有类似的情况,每天都在咖啡店写作。但是“班味”在他身上完全是正能量,我很嫉妒他。每天,他要么写作,要么读书,你和他约好喝咖啡,他也是边读边和你聊天。正如鲁迅所描述的那样,他写得比别人多,因为他在别人喝咖啡的时候写作。所以,文学创作等精神工作适合“班味”,但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要努力防止“班味”,这是一种虚与实的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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