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企业的本质”

#1 如果没有公司，世界会怎样？

著名经济史学家克拉克教授曾经说过一句话， 忽略以下几点：人类历史上只有一个真正重要的事件， 那就是工业革命。只有工业革命前的世界和工业革命后的世界不同。其它事件可能很有趣，但并不重要。

克拉克的观点是有道理的。从经济发展和社会转型的角度来看，正是工业革命开启了人类现代文明史。在工业革命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人类一直在温饱线上徘徊。从生产方式和生活水平来看，所谓悠久的历史， 在低水平陷阱中，通常与无尽的循环相对应。

20世纪80年代上小学的时候，我为中国辉煌的古代文明感到兴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在春秋两季都采用了牛耕技术。教材中的插图展示了西汉古墓壁画和墓砖上农民用牛耕田的场景，和我每天看到的牛没什么区别。以前的农民甚至比我爸爸还厉害，用两头牛拉犁，我爸只能用一头。

随著年龄的增长，历史知识的增长，我对古代文明越来越自豪。西施浣纱，帮助韩信漂母， 在池塘或小溪边，和我妈妈几乎一模一样，用几乎一样的木制工具来工作。秦末揭竿而起的农民，举起的锄头和我爸爸每天用的没什么区别。更有甚者，我的祖父和祖母对《论语》《孟子》《老子》等等都倒背如流。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帛书文字，一直用到今天，甚至我刚上初中的时候也能认识很多。之后可以看电视剧，发现清朝宫廷与汉唐宫廷相比，似乎差别不大。无非是换衣服、家具等器物，还有一些日常用词。比如汉代说“诺”，清代说“”，但剧情基本相似。

之后，经济学专业的知识和角度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看世界。千百年来不变的生产技术、生活习惯、价值观，反映出整个社会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生产力进步非常缓慢。所以，人们总是习惯于从古代经典中寻找实践指南。汉代董仲舒提倡罢邈百家， 独尊儒术，恢复西周古制。宋代丞相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即使在清末，湘军名将李续宾等人仍然表示，通读《论语》主要取决于胜利。在上层建筑中，意识形态持续稳定，体现了经济基础和生产方式的停滞。

从工业革命开始，人类社会真正跳出了低水平循环的马尔萨斯陷阱。工业革命不仅是生产技术的变革，也是制度的深刻变革。诺贝尔经济学获得者道格拉斯·诺思表示，生产组织是决定社会经济发展的关键。产生和深刻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工业革命的核心在于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效生产组织：现代企业。

随着现代企业组织的出现和快速发展，人类社会的创新和分工开始呈几何级数增长。工业革命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国家被卷入国际分工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生产者很快被高度专业化的现代企业取代，因为他们过去永恒的家庭或以家庭、地理等熟人关系为核心的手工作坊。到目前为止，这种组织结构几乎垄断了所有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在各国的GDP中，非企业组织提供的比例非常小。现代企业为人类文明的现代化提供了微观的基础，这是可以说的。

当然，现代企业在短短几百年内击败了所有的传统生产组织，成为全球生产活动的主角，并非偶然。胜利的根本原因在于，与其它具有生产功能的人类组织相比，公司不仅能更有效地配置资源，而且具有持续创新的能力。效率是指在给出产品品种之间合理配置生产要素，在生产每一种产品时最大限度地降低能耗。创新，按照经济学大师熊彼特的概念， 代表生产新产品，选择新技术，获取新原材料来源，开拓新市场，选择新的组织方式。

正是这种鼓励和能力不断优化资源配置和创新的企业，形成了现代市场经济最重要的微观主体，不仅为内生经济的持续增长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动力，也为现代文明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以说，没有现代企业，现代文明和现代世界是不可能在地球上产生的，人类摆脱马尔萨斯低发展水平的循环只能是一种想象。

#2 什么是企业？一个大三学生提问？

尽管企业在社会上司空见惯，在日常生活和学术文献中频繁出现，这是一个“企业的本质是什么”的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20世纪才开始引起学者的系统关注。一个充满企业家精神的年轻人——罗纳德·科斯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科斯提出这个问题时，他仍然是一名大三学生。大二结束后，他拿到奖学金去美国留学一年。在这一年里， 他参加了一些大学经济学课程，更重要的是，他参观了一些美国公司。对这些公司的深入调查对年轻科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当时，美国刚刚经历了著名企业史专家钱德勒所说的“主管革命”，即1840-1920年企业治理结构的重大变化。许多企业内部出现了一大批职业经理人，这一群体获得了比较固定的薪水， 负责企业的日常管理。随之而来的是企业规模的大幅扩张。管理大师德鲁克说，这位庞大的职业经理人拥有数百万人，拥有配置高资源的权力，收入明显高于平均水平。在人类历史上，一个如此庞大的高收入群体迅速崛起，却没有引起任何激烈的社会动荡，这是第一次。

正是这些庞大的生产组织，如汽车工业巨头福特和通用，让科斯感到震惊和困惑。这类超大型汽车制造商，从铁矿砂开采到全车下线，都能在企业内部完成。无论是小型列车在工厂内运输中间产品和零部件，还是企业内部人员的优化和晋升，这些都是“资源配置”。通过企业内部管理者自上而下的权威或指令，对如此巨大的资源配置进行指挥和协调。

新古典经济学认为，以价格机制为核心的市场是资源配置最有效的手段。在《国富论》中，亚当·斯密系统地阐述了这一思想：“看不见的手”可以使个人自利的努力与公众利益相适应。随着市场规模的扩大，人类社会的分工越来越深，专业化和生产力不断提高。价格机制将交易分工从熟人扩展到陌生人，为经济全球化开辟了道路。即使是不同世界观、不同价值观甚至不同对立的人，也可以在价格机制的协调下进行分工与合作。我们现在每天使用的手机中嵌入了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群体的人们的智慧。

斯密的洞察力依然闪耀，提醒经济学家和决策者尊重市场上“看不见的手”的关键作用，警惕集中决策的规划体系。然而，科斯在现实世界中看到的现象与这一重要概念直接相矛盾。通过管理者的权威和指令，福特汽车内部的资源配置是“看得见的手”。

理论上，生产汽车不一定需要超大型公司。可以想象，不同的零件是由不同的工人生产的，最后由一个人购买并组装成整辆车。如果零件的生产需要不同的工艺流程，那么每次最后一道工序的工人加工完成后，就可以卖给下一道工序的工人。其实这不是天方夜谈。以前福特制的汽车公司并非大型企业组织，后来的“丰田生产方式”也是以核心竞争力为重点，尽量外包相关业务。

假如价格机制能有效地协调交易分工，为什么公司这样的组织还存在？科斯问:企业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企业能在竞争中取胜，效率更高？为什么企业和价格机制在现实世界中共存？两者的界限是什么？

#3 规模效应和不确定性？

科斯提出问题的方式潜在地决定了寻求答案的想法。首先，他拒绝了两位前辈的回答。

科斯否认的第一个答案是，企业组织能够有效地实现规模效应。通过整合不同因素所有者的资源，公司的生产效率远高于分别使用。这似乎很有道理，但科斯认为这并不能充分解释企业的本质。价格机制可以实现规模效应的资源整合，比如期货市场和股市，每个人都在争夺创业者的才能。只有企业家才能通过咨询服务实现，古代的谋士和谋臣也是如此。

科斯否认的第二个答案是，企业组织能够解决不确定的配置问题。在《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中，奈特区分了风险和不确定性。事先可以知道风险概率分布的事件，不确定性是连概率分布都不能事先知道的事件。在奈特看来，创业者可以在人群中分布不平衡，创业者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比别人强，公司为这种分工合作提供了一个舞台。但是科斯认为， 处理不确定性不必选择企业组织。期货市场和股票市场等价格机制也能提供机会。

#4 交易费：隐藏在细节中的魔王

科斯的结论是，交易成本是关键。现实世界中， 通过价格机制组织交易，协调市场分工，非常昂贵。货比三家，讨价还价，签约，履约，违约后仲裁和诉讼等。，都不是免费的。然而，企业内部的交易资源配置要简单得多。

逻辑推到这里，第二个问题也解决了。为什么企业没有完全取代价格机制？因为企业内部组织的交易配置资源也不是免费的。大型企业疾病、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办公政治等。，都是企业内部组织交易不可避免的代价。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组织新的交易所需的新成本越来越高。

价格机制和企业组织的界限在哪里？当价格机制协调交易的边际成本与企业组织协调交易的边际成本相同时，就确定了价格机制和企业组织之间的界限。

这一分析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很有力量。能合理推断企业规模的变化趋势。这说明公司不是越大越好，小企业也不一定好，一切都取决于价格和公司两种形式协调交易的边际成本比较。

在价格机制协调交易成本相对下降的情况下，更多的交易资源从公司内部转移到市场。比如， 在规划体系下，企业提供幼儿园、学校教育、医疗、住房等物流服务。随着社会化改革的推进，通过外部市场解决这一问题的交易成本远低于公司，导致了“物流服务社会化”。如今，许多单位的安全，甚至一些财务和人力资源管理职责，都是通过市场而不是企业来解决的。

另一方面，当企业规模不断扩大时，并不一定是企业竞争力的提高，也可能是市场上价格机制运行成本的增加。同理，某种类型的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也不一定是这种类型的企业越来越强，也可能是市场分割严重，使得价格机制运行越来越昂贵。

#5 企业在现代社会中的核心地位

通过回顾现代社会企业的本质和人物，科斯的交易成本理论让我们明白了为什么公司存在，以及它们是如何在市场上运作的。通过内部控制管理，公司降低了市场交易成本，使资源配置更加高效。 并能不断创新。公司和市场不是对立的，而是相互补充的，它们的边界取决于交易成本的比较。

公司的规模和结构并非固定的。伴随着技术的进步和市场环境的变化，公司也在不断地进行优化和发展。例如，信息技术的发展降低了市场交易成本，使得一些原本由企业内部管理的职责可以通过市场外包。这在服务外包、共享经济和平台经济方面尤为明显。然而，在一些复杂和不确定的项目中，企业的集中管理和管理能力仍然十分重要，这就是为什么某些行业的大企业仍然占据主导地位。

企业除经济功能外，还承担着重要的社会责任。现代化企业不但追求利润，而且还要考虑员工福利、环境保护和社会效应。社会责任和可持续发展已成为衡量企业成功的重要标准。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企业的社会责任尤为重要。考虑到不同文化、法律和社会环境的差异，公司在全球范围内的经营需要履行全球公民的责任。

展望未来，公司将继续在技术创新、社会责任和全球化进程中发挥重要作用。随着人工智能、物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的应用，公司的运营模式将发生深刻变化。与此同时，企业需要在全球竞争中平衡效率和社会责任，寻找可持续的发展道路。科斯的理论为我们理解企业的本质提供了宝贵的视角， 但是企业的动态进化和复杂性要求我们不断探索和创新管理理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更好地了解企业在现代社会的人物和贡献，促进经济和社会的不断进步。MI·专题

本文来源于微信公众号“复旦商业知识”（ID：BKfudan），作者：李辉文，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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