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在图书馆“假装工作”

宽敞的书桌，免费的水电，屏蔽了外界的喧嚣。值班的人背着包，提着电脑，像上班族一样准时去图书馆“打卡”。

作者 | 陈倚 郑彩琳

编辑 | 桃子酱

题图｜《大江江河》

" Z 世世代代杀光了一切，只能拯救一个意想不到的传统。”

今年年初，《纽约邮报》发表了一篇文章，介绍了为什么美国年轻一代喜欢上了一个“旧”传统——上图书馆。年轻人把图书馆当成“绿洲”，是一个可以暂时平复频繁屏幕霸权和信息超载的区域。而且，关键是上图书馆是免费的！

在中国，新员工加入了图书馆家庭的团队。宽敞的书桌，免费的水电，屏蔽了外界的喧嚣。他们背着包，提着电脑，像上班族一样，准时去图书馆“打卡”。在图书馆宁静的氛围中，似乎可以暂时保持生活的秩序感和安全感。

我们在图书馆找到了三个人，并邀请他们分享他们在图书馆的日常工作。巧合的是，他们都是今年。 5 月亮开始“工作”。

主阅读室，纽约公共图书馆总部。(图片 /Unsplash）

现在要自己买咖啡了

Simon 85 后 通信业从业人员

每天早晨 8 点击，我和妻子照常出去。我去图书馆“工作”，她去上班了。

只有我的妻子知道我被解雇了。她安慰我说没关系，“乘势而上，逆势而上，蛰伏”。双方老人还不知道。为了他们的睡眠质量，我只报喜不报忧，不想增加家庭内耗。所以我只能每天“假装上班”，防止他们发现异常。

在工作日，别人的工作时间，我坐在肯德基里，点一个汉堡，一杯饮料，在吧台椅子上看手机。失业后，我还有一个技能：只要扫一眼，就能知道谁和我一样失业。有几个中年人和我年龄差不多，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温柔，坐在那儿紧张不安。每个人都坐在一个人的座位上玩手机，但是有一个共同的困境——理论上，我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肯德基总是把欢乐放在一边。 BGM，暑假一到，孩子就多了。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我觉得在这里拿出一台电脑“工作”是违背我意愿的。但是坐着玩手机打发时间，脖子不舒服，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吊儿郎当，没有一个是正的。

从一个体面的外企白领，到坐在肯德基不体面地看手机，悬崖式的心理落差越来越大——体面的工作与我无关。现在我是一个中年失业者，我不禁感到一种强烈的无价值感和不被需要感，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我可能在肯德基呆过 10 上帝，我真的不冷静。我转移了我的位置，去了星巴克。虽然环境比较干净，但是没有达到我的预期——不够安静。最后，我去了我家附近的萧山区图书馆。一进图书馆，我就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片净土。

杭州萧山区图书馆阅读区。(图片 / 受访者提供图片)

坐在图书馆里，有一种还在工作的“错觉”，仿佛我只是把桌子从那个体面的建筑搬到了这个体面的图书馆。我会选一本闲书，看看咖啡是怎么做的；或者看人工智能和云计算方面的专业书籍，以及《万历十五年》、《非暴力沟通》和《蚁族》。我喜欢看草根反击或者升级打怪物的故事。通过湖北老家考试 985 大学，然后读研，进入外企，直到 3 几个月前，我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好——只是，生活中总是有意外。

如果你有一本书，时间很容易消磨。下午五六点，我开车去接老婆回家，假装工作一天。当我回家时，我仍然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好丈夫和一个好爸爸。

提交简历，做笔试，我会在图书馆做；如果有面试，我会去车里。面试官不开摄像头，但我必须打开摄像头。快点 40 岁的人，和 20 多岁的年轻人同样被百般挑剔：也许进去之后做的是螺丝钉的工作，但是面试的时候要求你做导弹。虽然我有 14 2008年的工作经历，但还是屡屡碰壁。等了很久还是很失望，我觉得有点没有尊严。

我以前的通信行业不景气，裁员只是时间问题。幸运的是，被裁员后，我支付了几十万元。再加上之前的存款，短期内现金流还是可以支撑的。但是，有老有小，每个月还有一万多元的房贷要还，迟早要上班。

靠在图书馆的沙发上，看看闲书，这样的日子挺舒服的。如果你不去工作，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享受它。表面上看，我每天都很开心，尽量不让自己陷入精神内耗。

图书馆充满了安静。(图书馆 / 受访者提供图片)

我是一个咖啡爱好者，每天喝三杯咖啡。在此之前，公司下午三四点钟有一个 coffee break(咖啡时间)，我和同事坐在办公楼里。 26 在楼道里喝咖啡，聊天。

失业后，我不得不自己买咖啡。

图书馆没有床

杰克 95 后 金融从业者

在被“提升”之后，我开始了图书馆的标准。 996 "生活，从早晨开始 9 点等到夜里 9 星期一休息一下。

在我被解雇之前，我曾经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本硕留学，一所著名的海外学校，从事金融行业。我是一个走在普通意义上的理想路径的人，承载着家人厚厚的期待。目前金融形势不好，行业规模缩小。我还没有向家人坦白下岗的事情，因为这相当于他们的一颗重磅炸弹。

其实我已经厌倦了循规蹈矩的工作和生活，在工作中找不到意义感。但是当我真正得知裁员的消息时，我仍然措手不及，就像一只猴子在冬天突然被带出温泉。

过去努力挤出来的自由突然变得过剩，而这种“无所事事”又过于自由，我立刻充满了焦虑。我下定决心，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我必须能够看到过去的工作。

前几天在家“工作”，效率不尽如人意。床对我很有吸引力，就像人们永远无法克服地球的重力一样。碰巧，我在网上看到有人去图书馆“假装上班”，这启发了我:去图书馆！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最近的东城区图书馆，惊讶地发现，刚刚过去。 9 点，自习室里挤满了人。图书馆是失业人员的完美选择，有水、有电、有空调，光线明亮，没有床。极其安静和专注的氛围扼杀了我在摇篮里放纵的想法。从那以后，我成了图书馆的“长期观察员”。

图书馆，北京市东城区。(图书馆 / 受访者提供图片)

图书馆自修室的群体，大致可以分为三类：5% — 10% 中老年人，一杯茶，一份报纸，坐半天，没有任何生存压力；25% — 30% 是孩子，写论文，看课件，苦恼中透着青春的活力；超越 60% 人类就像失业人员，年龄大， 30 — 45 年纪大了，他们坐在电脑上，就像是在企业过程中假装工作的同事。

这些失业者的眼睛里几乎看不到那种充满活力的东西，他们的面部肌肉被拉下来固化。当他们经过我身边时，我很少感觉到能量向外扩散。只有一次，我听到一个大哥哥和一个人打电话，他的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等这个订单实现了财富的自由！”这种充满希望的感觉给了我很大的影响。

图书馆 9 当我点开门时，我熟练地占据了带插座的座位。那些没能抢到“稀缺资源”的人，只能看着电耗尽，被迫提前“下班”。为此，我换了一台电脑，续航时间很长，终于可以每天冷静平静地选择一个光线更好的观景位置，看到树木和天空。

在图书馆“工作”，点外卖，坐在外面不在街上的台阶上吃饭，感觉落魄又好笑。如果我想玩手机，我会去的。 200 米外健身房疯狂奔跑，可以让我在抵抗放松的同时更加积极有活力。偶尔收到面试通知后，我去了旁边一个很小的花园，坐在藤蔓下打开摄像头，好像我在庄园里享受生活而不是面试。

"装作"在庄园里。(图片 / 受访者提供图片)

在图书馆呆了两个月，我最喜欢的风景是窗外——有时晴天，有时下雨，树上有鸟鸣，花园里有新长出来的南瓜。

最近，树上开满了美丽的黄绿色花朵，让我觉得人生还是值得奋起追寻的。

窗外的树木。(图片 / 受访者提供图片)

周一闭馆是最头痛的问题

徐云 90 后 设计师

在图书馆门口，我很容易通过打扮认出“同行”——背着背包或电脑公文包，衣服的颜色大多是黑色、白色和灰色，没有其他鲜艳的颜色。每次进入博物馆，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尽量坐得很开，怕感染对方“失业人员”的味道。

本人为贵州人，毕业后来到广州工作。 8 年。现在，没有妻子和孩子，也没有工作。

大年初六，我正准备收拾行李回广州，接到企业裁员通知。我愣了一下：“那还回不了广州？”

父母进来了，我的行李箱里塞了两罐自制的辣椒。贵州人爱吃辣。每次离开家，父母都会让我带两罐，吃点家乡的味道。

"回来！"我坐上了去广州的动车，但是决定不让家人知道我被裁掉了。她们有心无力，同时也会因此睡不着觉。

回到广州的出租屋，我简单整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找工作。

广州地铁一号线乘客。(图片 /Unsplash）

本人一直在设计行业工作，现在也算小有名气，成了一个小组。 leader。同事们都是 90 之后，大家相处融洽，气氛轻松。税后我的月薪可以达到。 1.5 万元水平，如果不是突然被裁，我还是想申请加薪，多存点老婆本。

被裁员后，我立即开始找工作。经过几轮面试，对方表示可能会降薪。 40% 上下。我不甘心，年后的工作流动率很高，我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比较了一个，两个，三个...我也忘记了有多少家庭了。直到“金三银四”过去，我不得不承认，现在雇主选择了我，而不是雇主。

租来的房子越长，我就越害怕一个人呆着。望着窗外天色渐暗，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出去见人，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图书馆是我的首选:人多，但不需要交流；省钱，不被赶出去。后来我发现图书馆里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但是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不是因为害怕尴尬，而是因为害怕不小心碰到对方的“伤疤”。我喜欢坐在窗户旁边。在这里，我可以看到窗外的菩提树和旧窗框，非常有味道。

图书馆窗外的绿色风景。(图书馆 / 受访者提供图片)

就像工作一样，刚坐下来，我会习惯性地刷一会手机，然后提交简历。如果你有合适的准备，如果你没有，就去书柜间，随机选择一本你喜欢的书。

在这段时间里，我读了张爱玲和龙应台的小说。这是我进入社会后完全无法想象的阅读时间。原来，离开轨道后，一个人真正需要的只是一瓶水、一张桌子和一本可以随时打开的书。

图书馆二楼的角落是徐云最喜欢的地方。下午，他会搬椅子或者坐在地上看书。(图书馆 / 受访者提供图片)

但是合上书，暂时从虚拟世界中抽离出来，我需要考虑现实生活中的“面包”在哪里。

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为了保持一定的生活水平，我会适当减少消费。每天中午，我都会 1 点击后再去快餐店吃饭。老广人好新鲜，1 点击后的套餐打 8 折—— 14 元素，两肉一素，我很满意。

我的卧室也从单租变成了同租。租金和以前一样，现在可以多租一个月。

虽然没有工作，但我仍然保持早晨。 8 点击出门的习惯——说来真奇怪，竟然可以给自己设定这样的约束。

周一关门是最头疼的事情。我没地方去。进入商场意味着花钱。但是在顶楼的合租屋里，又吵又热，开空调也没用。为了享受免费空调，我坐公交车去了商场，然后坐公交车去了下一个商场。后来才知道广州图书馆周三关门了。所以周一去广州图书馆“工作”。

有时，周一晚上，徐云会骑自行车到珠江边逛，9 点击后再回到出租屋。(图片 / 受访者提供图片)

也许是合适的空调温度，也许是像我这样下岗的中年人，也许是书中虚拟世界的安慰。慢慢地，我就没那么焦虑了。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本文人名均为化名)

校对：黄金周；操作：鹿子芮；版式：淞晓玲

《巴黎引力》奥运特刊已经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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