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汽车产业的“价格战”

7月6日，在2023中国汽车论坛上，中国汽车工业协会联合一汽、东风、上汽、长安、北汽、广汽、国内重汽、奇瑞、江淮、吉利、长城、比亚迪、蔚来、理想、小鹏、特斯拉等16家车企联名签署了《汽车行业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承诺书》

两天后，承诺书的第一条：“坚持遵守行规行约，规范市场营销活动，维护公平竞争秩序，不以非正常价格扰乱市场公平竞争秩序”被删除。对此，中国汽车工业协会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承诺书中“不得以价格异常扰乱市场公平竞争秩序”涉及“价格”表达不当，表意违背《反垄断法》精神。 

虽然这消息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仍令许多人震惊。一些消费者明白汽车公司已经达到“价格联盟”；有媒体还做了《别让价格战毁了中国汽车产业》的标题为车企辩护。 

事实上，无论中汽协如何称呼自己“表意不当”，从以往的商业历史来看，恐怕价格战不会摧毁国内的汽车产业。 

一纸协议挡不住价格战

在谈论为什么我们挡不住价格战之前，我们先了解什么是经济学意义上的价格战 

1、抢占市场：生产同一产品的企业增多，导致产品同质化严重，附加值低，缺乏创新，企业为了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而降价； 

2、成本带动：产品规模效应、高效的管理体系和成本控制可以降低企业的整体成本，进而通过价格战让企业在行业中获得更大的优势，给竞争对手施加压力； 

3、供过于求：行业产能过剩，恶性竞争意识强；市场需求疲软，消费者的消费欲望不强。企业降价是为了刺激消费，刺激需求； 

4、被迫应战：很多中小企业不具备主动降价的能力，但由于行业整体降价，为了生存，只能被迫应战。 

目前国内汽车行业的价格战主要集中在新能源汽车上，原因除了“供过于求”还有另外三个原因。 

那么，达成价格联盟能解决以上四点中的任何一点吗？ 

再者，即使达成价格联盟，企业之间的关系也如“黑暗森林”，只要其中一个成员降低价格，就会获得其他成员没有的优势。逐利是商业公司的本质，所以价格联盟从根本上面临难以长期生存的问题。 

当然，历史上也有很多价格联盟的例子，中国彩电行业也曾达成过类似的联盟，但失败了不止一次。 

2006年9月，创维、康佳、海信、长虹、TCL、新科等多家国内彩电企业达成共识，宣布无论家电连锁企业（苏宁、国美等）如何强硬，“十一”期间绝对不参与亏本的价格战，宁愿断货也不让32寸和37寸液晶电视的价格低于4999元和7999元。 

但就在一周后，苏宁电器在上海宣布，多款32英寸37英寸国产液晶已经突破这一价格防线，其中就包括上述彩电企业的特价机型。原因是部分彩电企业暗中降价供应苏宁，而苏宁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家电经销商之一，拥有庞大的经销网络。 

至此，国内彩电价格联盟名存实亡，这其实是国内彩电行业的第二次价格联盟。第一次发生在2000年，仅仅两个月后，就被国家计委和信息产业部认定为违法。 

且不说彩电企业达成了一个非常具体细致的价格联盟，最后以极快的速度破裂，中汽协的一纸协议不仅没有细节，而且是一个非官方组织“倡议”，更不可能建立真正的价格联盟。 

所以消费者可以放心，即使车企有联保的想法，在实际的市场竞争中也几乎不可能完全保价。在经济学中，价格联盟被称为“卡特尔”，有一个关于它的经济注释预言了它的命运：任何价格卡特尔一旦形成，必然走向其对立面 

就像最新的降价消息：7月9日，特斯拉变相降价，推出购车奖励3500-7000元”。7月10日凯迪拉克纯电动LYRIQ锐歌车型价格调整，最多减少6万元”，汽车行业诞生100多年，从来没有形成过真正的价格联盟。 

价格战不会毁掉中国汽车工业

另一方面，从行业角度来看，价格战有利有弊。从积极的方面来说，价格战是为了淘汰落后企业、产业的重要方式之一。 

对于企业来说，优胜劣汰是市场竞争中不可抗拒的规律，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和发展通常只有两条路： 

一，积极创新，利用先进的科学技术，不断改善管理，提高产品质量和劳动生产率，即通过正当合法的手段与竞争对手进行公平竞争；

二，无视法律，生产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从事欺诈交易，从事不正当竞争，达成限制竞争的协议，从事垄断经营，限制和损害公平竞争。 

古往今来，选择第二种方式的人很多，比如上面提到的价格卡特尔。很多人担心价格战对国内汽车行业的损害，主要集中在“劣币驱逐良币”上，其实还是国内价格战太激烈，损害了国内新能源汽车在全球的领先地位。 

但“劣币驱逐良币”在目前国内新能源汽车市场很难发生，有汽车行业分析人士表示，行业内占主导地位的汽车公司基本上同时具备技术和管理优势，因此拥有降价的主动权，市场竞争格局并未表现出明显“劣币驱逐良币”特征。而且国内的新能源汽车主要是增量市场，车企的主要目标应该是扩大新能源汽车的份额，而不是车企之间的存量博弈。 

所以价格战有利于落后油车的产能、产品竞争力差的车企加快出清，让其他更有竞争力的车企获得更多市场。正如一个市场化的资本市场有一个完美的上市、退市机制，汽车行业也不用怕车企倒下。让尸位素餐、没有竞争力的汽车企业在市场经济下生存，是对国内汽车工业的最大伤害。 

所以，车企与其过分担心价格战内卷，签订一个徒有虚名容易被骂的口头协议，不如全力做好产品，优化组织管理，用技术和创新赢得消费者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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