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上海吃喝探秘：二十年波西米亚风的文艺复兴咖啡馆

据1930年代顾客所言，文艺复兴咖啡馆于1925年开业。而《字林西报行名录》的记载始于1929年初，但行名录的记录常滞后于实际情况，店铺的变化和地址变更不一定同步，只能勾勒大致轮廓。

文艺复兴最知名的地址是霞飞路795号，靠近今瑞金二路口。在查找资料时发现其地址有变动，这些变动背后的社会现象，展现了二三十年代霞飞路上俄侨经营活动的紧密联系，涉及著名的老大昌和重要俄文报纸《上海柴拉报》。

文艺复兴馆和俄侨

1929年初行名录显示，文艺复兴位于霞飞路545号，同一地址还有万国棋会（上海的国际象棋俱乐部，清末光绪年间创立），直到1931年初都是如此。之后万国棋会迁至圣母院路（今瑞金一路），文艺复兴也不再出现，实际情况更为复杂。

1929年《字林西报行名录》著录的文艺复兴咖啡馆

霞飞路545号是老大昌的一家分店。老大昌最早由法国远东商业公司于20世纪初开设在今金陵东路上。洋行Compagnie Commerciale d’Extreme Orient（远东贸易公司）和商店Magasin Francais d'Alimentation（法国食品商店）中文都叫老大昌，洋行经营酒类进口，商店类似伙食公司。后来公司易主，1922年改名为Tchakalian et cie（却格良公司），由Pierre Tchakalian主理，业务转变为售卖糕点面包和酒类的食品店。1925 - 1926年间，老大昌在霞飞路开了两家分店，一家在545号，另一家靠近今马当路。

几乎同时开业的文艺复兴，很可能长时间和老大昌分店共用霞飞路545号地址。考虑到老大昌以门市外卖为主，文艺复兴主营餐厅，二者无经营矛盾，共用店址可行。

1929年，老大昌在霞飞路607号（今茂名南路口）开分店，不久关闭金陵东路老店，607号成为新总店。1929 - 1932年，行名录中老大昌名下无545号分店，但该分店实际存在，仍和文艺复兴共用店址，Pierre Tchakalian和妻子住在分店旁的549号。

与文艺复兴有渊源的还有《上海柴拉报》。该报1925年创刊，创办人是俄侨报业巨头连比奇。1930年代中期，其发行量在上海外文报纸中排第三，是俄侨中影响最大的报纸。1928年迁到法租界，之后多次搬迁，编辑部和印刷所始终在霞飞路，1945年停刊。1928年中，报社迁至霞飞路551号，和老大昌分店仅隔两个门牌号。

1932年11月起，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会对霞飞路门牌号重新编号。545号改为781号，551号改为795号。即1932年11月后，文艺复兴和老大昌分店在781号，《柴拉报》在795号。

1933年6月，报社搬到马路对面的774号。推测文艺复兴此时搬到795号。霞飞路东西走向，门牌号码北侧为双数，南侧为单数，自东向西走，文艺复兴在街道左边，符合1930年代人对其位置的印象。不久，因795号翻修，文艺复兴搬到对面774号和《柴拉报》共用店址。1936年秋工程结束，搬回795号，此后未再搬迁，这或许是大家公认其地址为795号的原因。1936年11月短文回顾其历史，提到1925年开设，原在金神父路（今瑞金二路）口，不久迁到对面《柴拉报》处，最近迁回，简化了变迁过程。过程总结如下：

借用1940年左右的《上海市行号路图录》中霞飞路金神父路口，红框内为795号的文艺复兴，斜对面为一度搬迁的774号《柴拉报》；蓝框内为早期店址、781号老大昌分店

从二三十年代店址变化可见，文艺复兴和老大昌（Tchakalian家族）、《上海柴拉报》联系密切（可能还包括曾开在774号底楼的信济银行）。1932年底，文艺复兴债务清理，未影响营业，1930年代早期报道显示其一直营业且生意好。清理中提到公司所有人有Pierre Tchakalian和Basile Pavlo，Pavlo家族是1930年代中期后老板和经营者，Tchkalian家族可能是或曾是重要股东。

1933 - 1935年的霞飞路774号，底楼为信济银行，二层为《上海柴拉报》编辑部

根据汪之成研究，1920年代后期俄侨大多渡过艰难岁月，在上海各行业立足，有资本的俄侨常选择在法租界（尤其是霞飞路）居住和经商。文艺复兴、老大昌、《柴拉报》出现在霞飞路符合这一趋势。

作为餐厅和咖啡馆的“文艺复兴”

早期文艺复兴号称“最大之俄国咖啡馆”。最初几年餐厅名气大，代表菜式如“土耳其式之咖啡，匈牙利式之红烧小牛肉，维也纳式之粉蒸肉、粉蒸鸡，高加索式之叉烧羊肉，奥国大公式之煲鸡”广为人知。1936年重新装修迁回795号后，主营餐馆和舞厅，可能因更换厨师，味道不如从前，但餐厅仍不错，晚餐时顾客盈门，食物、烟酒和人声、音乐交织。附设小咖啡馆受欢迎，咖啡浓郁醇厚，价格合理，1937年一杯两毛大洋。

1932年的文艺复兴咖啡馆

1930年代后期整修后，文艺复兴环境讲究，灰色墙壁有帝政风格装饰，深玫瑰色内饰和灯罩使光线适宜，餐厅面积大、座位多。下午是咖啡厅生意和茶舞时间，晚上8 - 9点后最热闹，有晚餐、歌舞表演，有音乐伴奏和舞池，营业时间到午夜后，周末如盛会。俄侨重大节日气氛热烈，如俄历元旦，店里挤满俄侨。

夏天开放楼上露台，有铜制栏杆和帆布篷。1932年7月，林微音觉楼上如船甲板，霞飞路如河水。整修后夏天有花园，有彩灯，能听到乐队演奏。午夜霞飞路安静，文艺复兴灯光照到街心。

1932年文艺复兴夜晚的灯光

店里顾客多为外国人，俄侨最多，女侍也多是俄侨女子。1930年代《上海——冒险家的乐园》描写文艺复兴，能邂逅俄帝国贵族，俄侨有很多故事，店名“复兴”有追怀意味。

1932年霞飞路咖啡馆中的俄国女侍

光顾的中国人也不少，留学生、新派文人、年轻人常来。谢冰莹经林庚白介绍，在文艺复兴见到徐志摩陆小曼夫妇。徐迟初到上海，常随施蛰存来此，见到众多文艺界人士。叶灵凤小说《时代姑娘》写到文艺复兴。赵景深带妹妹和朋友来喝咖啡。曹聚仁虽不喜欢咖啡，但熟悉这里，常喝麦酒。李青崖、曾仲鸣、傅彦长等也是常客。1930年代，文艺复兴是波西米亚风格咖啡馆，神秘且有音乐。

文艺复兴也是中共地下党常用会面地点。顾客和女侍多为俄国人，不懂中文，人员复杂，不易引人注意，环境安全。1933年冬天还发生过醉酒斗殴事件。

从1920年代中期起近二十年，文艺复兴是霞飞路受关注的咖啡馆，早期餐厅名声更盛，后来歌舞表演、舞池和咖啡更吸引顾客。抗战胜利后，它和附近咖啡馆以情调取胜。能在上海繁华街道维持二十年声名，实属不易。

抗战胜利后咖啡馆格局变化大，1948年后文艺复兴衰落，可能停业。1950年《字林西报》两次提到其重新开业，提供餐饮和舞蹈表演，这是停业前的最后努力，最终消失在繁华街道。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