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临困境，三次逆袭：一家机器人公司的15年艰难求生之路

一家机器人公司怎样穿越行业“死亡谷”？

擎朗智能CEO李通的办公室，与机器人行业风格迥异，不智能也不酷炫，而是极简风。办公桌、椅子和待客沙发是宜家风格，边桌是铁皮的。员工办公空间也是“工地极简”，灰色瓷砖地面、无隔断。

作为成立15年的商用机器人公司，擎朗智能经历了机器人行业的数次起伏。目前，已卖出超10万台商用机器人，覆盖配送、清洁、迎宾等场景。IDC数据显示，2024年，擎朗智能以22.7%的出货量占比，位居全球商用服务机器人第一。

2025年，随着DeepSeek和具身智能爆火，机器人赛道再度成为资本热门，多家机器人公司筹备上市。

摄影：孔月昕

进入2025年，李通和股东常讨论上市潮。

松禾资本是擎朗智能A轮投资方之一。其管理合伙人汪洋认为，现在机器人公司分三种类型。一是传统工业机器人公司，产品对标“四大家族”，已在国内A股上市；二是2010 - 2020年成立的公司，将人工智能算法与机器人结合，可在专用场景辅助人力、提高效率；三是通用型具身智能公司。“现在是第二类机器人公司上市的好时机。若抓不住，在一级市场融资很难与第三类公司竞争。”汪洋说。擎朗智能是穿越多个周期、通用与专用兼具的具身机器人公司。

李通说：“希望机器人热能久一点，变脸别太快。科技创业，尤其是机器人需要大量技术迭代。以前技术研发在学校，公司做产业化；现在公司做前沿技术，更需大家耐心。”

擎朗智能加入技术浪潮迭代。2024年推出第一款双臂具身服务机器人，2025年发布两款人形服务机器人，轮式的XMAN - R1和双足的XMAN - F1。

李通认为，即便研发人形机器人会亏损，此时也必须投入。“公司要持续创新，不变则退，所以会持续变化。”

“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2010年，李通和三个朋友凑20万，租上海民居创立擎朗智能。因资金紧张，在毛坯房工作多年才迁入工业园区。

这一年是移动互联网元年，美团、快手、滴滴、字节跳动等企业相继成立，O2O、本地生活服务及APP开发赛道爆发。

相比之下，机器人赛道不起眼，创业不时髦也不性感，少有人关注。

创业初期，擎朗团队摸索发展方向，尝试教育、扫地、人形仿真等机器人领域。因无融资，先接项目“养活自己，往前拱”。

李通称自己“无知者无畏”，“下海后才发现挖了大坑，前期无融资，科技公司靠自己难存活”。投入多回报少，创业伙伴“扛不住”，创始团队几乎解散。

但李通没放弃。“没钱雇优秀人才，师兄弟好‘骗’。”他找校友创业，前几年和师兄弟每月只领几千元维持生活。

大量尝试后，擎朗团队选择服务业商业化落地，以餐饮为首个场景。李通认为，机器人是劳动力，服务业劳动密集，未来缺劳动力，服务机器人增长空间大。

云启资本是擎朗智能A轮领投方和最早机构投资方。合伙人陈昱表示，2016年前后，大众点评收录400万家餐馆，国内约40万家酒店，较大医疗场所1万家左右。李通选了规模最大、最有挑战的场景。

2013年，擎朗智能推出第一代餐饮机器人“小朗”。李通记得，“小朗”问世后，一餐饮店老板跑来“堵人”。

“他要开业招不到人，听说后跑来，用支付宝多次转5000元，转完拖走机器人筹备开业。”李通回忆，此事还上了新闻。

这让李通团队意识到服务机器人有需求，能代替人干活。

挑战也大。服务业环境复杂，餐馆不能迁就机器人，机器人要感知环境、自主决策、解决控制问题，这也是擎朗智能技术优化方向之一。其办公楼测试区复现餐厅复杂环境，进行多种场景模拟测试。

2015年，李通团队获微软前上司个人投资100万。

同期，深度学习突破引发AI第三次浪潮，商汤、旷视等“AI四小龙”和自动驾驶企业涌现，有“AI属性”的机器人进入投资人视线。

2016年年中，汪洋和李通在上海一家用擎朗智能机器人的餐厅见面。当时多数服务机器人靠“轨道”或二维码固定轨迹运动，而擎朗机器人已能自主导航室内移动。汪洋感兴趣，找到李通团队。

同年“六一”，陈昱在上海商场看到小孩围着擎朗智能导览机器人“花生”互动，觉得有趣。找到公司名后上网搜到李通电话，短信约见面。

2016年底，擎朗智能完成数千万元A轮融资，投资方为云启资本、松禾资本。

两次绝境与翻盘

A轮融资后，李通团队资金投向人才建设和产品迭代。

2018年，李通启动新一轮融资，资本市场巨变，人工智能信任危机波及机器人领域。

擎朗智能融资碰壁。李通说：“投资人按移动互联网节奏判断科技创新，2018年觉得做AI的都是骗子，不相信科技创业者，弃之如敝履。”

陈昱也说当时机器人市场普及教育不足。

一名员工称，2019年公司没钱，融不到资就倒闭。据透露，年初老股东投资。李通感慨老股东“救了一把”。

陈昱表示，投资决策在2018年底，一是擎朗智能提前构建量产体系，二是海底捞北京智慧餐厅落地，有数百台采购订单，验证了规模化商业能力。

汪洋说：“海底捞项目带动行业，机器人送餐渗透率提高，擎朗智能是最大受益者之一。”

摄影：孔月昕

2019年，擎朗智能机器人出货超千台，年末完成2亿元B轮融资，由源码资本领投。

2020年起，疫情让无接触配送成刚需，商用服务机器人打开市场，成为投资风口。擎朗智能2020 - 2021年获软银亚洲、软银愿景等超15亿元融资。

2021年下半年，服务机器人市场增长放缓，2022年乏力。行业促销加剧市场恶化。

此前行业乐观，很多公司人员扩张快于市场增速，放大经营风险。汪洋指出，擎朗智能处境没2019年严峻，但人员调整不当会引发组织危机，李通处理让公司平稳过渡。

软银亚洲副总裁王胤臻认同李通战略，擎朗智能缩减人员规模，产品线更聚焦。

李通说：“大公司团队和财务管控复杂，用轻量化管理确保运营可控。”目前公司人员稳定在700人左右。

实现商业化落地必修课

2022 - 2023年大模型爆发，擎朗智能重启人形机器人研发。OpenAI GPT商业化让团队看到机会。李通认为，人形机器人赛道本质问题是无法商业化落地。

所以，从研发人形机器人起，李通就明确要能干活，解决服务场景问题，客户才会买单。“不在乎它跑多快跳多高，关键看是否为干活设计，能否干好活。”

2025年3月，擎朗智能发布首款人形具身服务机器人XMAN - R1，采用轮式方案。7月，双足服务机器人XMAN - F1在WAIC展出，从事接爆米花、做冰镇饮料等工作。李通透露，人形机器人已在客户场景POC，按需求调整。

李通说：“公司是商业化的，投钱没产业回报没法做。”

降低成本是擎朗智能商业化必修课。王胤臻透露，2020年软银调研发现，擎朗智能机器人成本是美国同行Bear Robotics的1/5，售价更有优势。

低价提高市场接受度，擎朗智能在餐饮服务机器人领域成龙头。之后，2021年进入酒店机器人市场，2022年、2023年分别进军医疗和清洁机器人市场。

李通强调，公司每1 - 2年开拓新场景。“服务业广，持续进入新行业才能扩展业务。”其服务版图还覆盖休闲娱乐、汽车4S店、商超零售等场景。

摄影：孔月昕

进入新市场，擎朗团队优化营销。在酒店机器人领域，擎朗智能通过差异化追赶，为酒店提供场景整合方案，组合销售配送与清洁机器人，提升客单收入，还搭配智能货柜，货柜收益覆盖机器人租赁成本，形成销售与增值服务联动。

2020年，擎朗智能开始全球化探索。

第一次出海，擎朗团队“摸着石头过河”，面临建立全球销售和财务系统、产品本土化等问题。国内节俭风格延续到海外，某海外团队在车库办公半年才搬新办公室。

李通将擎朗智能定位为研发制造商，非运营服务商。全球化战略下，公司负责中国及部分地区运营，欧美日韩市场通过合作伙伴管理。云启资本、软银等引荐海外伙伴，如软银机器人集团、韩国现代负责日本、韩国市场运维。

虽成服务机器人头部企业，但行业迭代，擎朗智能挑战升级。

王胤臻指出，人形机器人研发和商业化需重投入、长周期。擎朗智能能否向股东、资本市场和客户证明价值，增强他们信心？

李通表示，未来一年聚焦新技术商业化落地，期待资本市场发展。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企业家杂志”（ID：iceo - com - cn），作者：孔月昕，编辑：马吉英，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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