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新店火爆，却藏着被忽视的“最丑”细节

当下，市面上丑陋字体泛滥成灾，这早已不是新鲜事。

从“路易号”隶书到“汉仪尚巍手书”，丑字体在市面上肆意横行，存在已久。

近期，上海出现了一个新的网红打卡地——“路易号”（The Louis）巨轮。

这巨轮将近10层楼高，亮闪闪的不锈钢船身上布满了LV老花图案，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山寨建筑。毕竟，不少城市都充斥着轮船、雨鞋、秋裤等造型的丑建筑。

LV“巨轮”停靠在上海市中心，市民和游客纷纷前来打卡，成为街头新地标。（图/视觉中国）

“路易号”花了两个多月装修，矗立在静安区兴业太古汇门口。据悉，它是继巴黎和纽约之后，LV第3座以硬箱为灵感装修的店铺，内部是展览、精品店和餐饮的集合体。其巨轮造型寓意着要在东方门户破浪前行，为奢侈品消费的寒冬注入活力。

进去过的人看了菜单后发现，午餐人均500元，晚餐人均800元，而且预约排号已经排到了20多天后。

住在附近的朋友，看着石门路、吴江路变得拥堵不堪，连扫一辆共享单车都困难。有人开车过来，半个小时才挪动了500米。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细节引发了热议。有设计师抬头看到船头的“路易号”中文用的是隶书，不禁摇头：“这字体太low了，设计师绝不会选隶书”“这隶书丑得只能搭配最丑的英文字体Papyrus才协调”“就算是LV，用这隶书也不合适”“这是在致敬和谐号吗”“这字体，就像老家的皮包店用的”。

隶书单独看并不丑，但和英文搭配在一起就显得不协调。而关于字体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01 “我们的字体，现在问题很大”

市面上丑陋字体泛滥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今年5月，天津美术学院院长邱志杰在一次视频访谈中直言：“我们的字体，现在问题很大”。他认为，有些“书法”通过游戏场景进入中文世界，刻意模仿刀劈斧凿的笔触，有明显的毛刺、飞白，提按顿挫和捺脚很大，强调“杀气与压迫感”，“太丑了，无法忍受”。他称这是“文化暴力与审美降维的合谋”，这一观点引发了公众对公共字体“丑”问题的关注。

（图/视频截图）

此前，邱志杰在《天津美院为什么要开设书法通识课？》一文中，剖析了丑字体泛滥的原因和对策。起因是他在看电影《哪吒》时看到了“丑字”：“近几年，机场广告、城市店铺海报上经常出现这种字体。结构扁平，捺脚大，毛刺多。从中国书法标准看，每一笔都是败笔。这种字体错误理解了软毫的风格和力度，以为用力折腾毛笔就是力量感。而且它已经存在于很多平面设计师的电脑字库里。”

这种“江湖体”“霸蛮体”“国潮体”“肌肉男体”的笔画扭曲肿胀，像得了肿瘤一样。更可怕的是，有些人因为这类字体曝光率高，就把它当成书法范例进行临摹。

（图/汉仪字库官网）

邱志杰解释开设书法通识课的原因：“我认为核心原因是设计专业教育中书法课程的缺失，更关键的是审美品位问题。书法是中国文人‘六艺’之一，关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深度。品位坏了，不仅影响广告、海报、片头字体的质量，还会污染城市风貌。美术学院的人没有基本的书法素养是不可容忍的。书法是中国画家的基本功，也是中国文人、艺术家和设计师的‘素描’。书法与中国诗歌、文学、历史、考古学都有关联。看懂书法，能更好地理解中国建筑、园林和山水。没有书法教育的中国文化教育是不完整的。”

网友对此看法不一，有人说“这个字我骂了好多年了，终于有人说难看了”；有人认为问题出在缺乏审美的甲方身上；还有人提到字体版权侵权风险大，“好看的不免费，免费的不好看”。

02 设计师排版，怎么能不带脑子

在机场、电视、广告牌等地方，最常见的“丑字”是“尚巍手书”。

尚巍是一位90后，他有很多标签——“字体设计师”“一个行走于机打时代的手写人”“一个带着传统却敢倒立行走的新生代艺术家” “《字不语》作者”。

（图/《不良执念清除师》）

2016年，尚巍从设计公司裸辞，为了在北京生存，他在9平方米的屋里设计手写字。媒体报道他“除了吃饭就是写字，每天写十几个小时”，用完3瓶500克的墨汁，报废4支毛笔，原本计划三个月完成的9169个汉字的字库，他只用了28天。写完后，右肩膀肿起，右手腕比左手腕粗了一圈。他说自己手写字的特点是“笔画失衡”，但“在失衡中找寻共生”。

2016年10月底，“汉仪尚巍手书”字体上线，在中文字库手写字体匮乏的年代，它迅速走红。

一篇网文总结“尚巍手书”：“将狂放、张扬、宣泄的情绪融入文字，给了设计师排版不用带脑子的机会。”

后来，尚巍又推出“清茶体”“少年体”“流云体”等手写字体，还为多部电影和综艺节目题写片名、节目名或字幕。

（图/《无名之辈》海报）

2021年7月11日，尚巍因车祸不幸去世，但对“尚巍手书”是“江湖体”“史上最丑字体”的批评声不断。有人觉得这字体孔武有力，有人则认为它像大扫帚，污染了中国书法，是低美感社会的体现。

出版人、作家杨葵在《流行字体里的时代强音：逃避凝重》一文中提到，他回母校北师大参加文学院校友会活动，看到纪念册上用的是“尚巍手书”，当场表示不满：“哪怕很多人用这种鄙俗的字体，北师大尤其是文学院也不该用。”

杨葵感叹：“这个时代，流行逃避凝重。众人狂放、张扬、宣泄，是因为生活充满愁苦，所以要逃避，于是变得轻松、散漫。”

03 “没有审美力是绝症，知识也解救不了”

人们对书法审美能力的丧失，与手写习惯的消失有很大关系。

以前人们还会感叹提笔忘字，现在基本靠键盘和触摸屏敲字，真正提笔写字的机会很少，可能只有签名的时候才会写。

曾经，我们会赞叹老师写得一手好字，现在老师上课主要用PPT，板书被认为是耗时、费力又吃灰的体力活。学生练书法大多是为了拿卷面分，这也是“衡水体”受欢迎的原因。

当然，还是有人认真写字的，毕竟写得一手好字在职场和社交中能留下好印象。

（图/《不良执念清除师》）

在一些有书香气的城市，如潮州，从店面牌匾、客厅字画上能看出他们对汉字和书法的尊重。不过，有些旅游景区会有“国际著名”的“书法大师”，他们会在舞台上挥毫泼墨，写“马到成功”“金榜题名”等字然后拍卖。

在文艺圈，韩寒、徐静蕾写得一手好字，孙俪题写过《理想之城》的片名，祖峰题写过《长安十二时辰》的片名和每一集的片头。要说片名手写字最有审美力的，还得是“老谋子”的电影，他的《英雄》《影》等多部电影的片名都由南京书画院专业书法家许静题写。

市面上，“招商银行”的字体取自《爨宝子碑》，“梅见”的“梅”字取自陆柬之、“见”字取自赵孟頫，“茶颜悦色”的“习惯茶”集自弘一法师，这些都很有审美。一些企业也推出了免费字库，如阿里巴巴在2019年推出的普惠体，向全球个人和商家开放商业授权。

2022年，国家新闻出版署、国家广播电视总局联合印发通知，要求对出版物、电视和网络视听节目等汉字使用情况进行全面自查清理，对“丑书”“怪书”类信息化字体进行整治。

有网友评价，从甲骨文到唐楷，书法走的是精细化、规整化、文人化道路。书法创新应在规则内创造风格和美感，而不是走向浮夸和粗鄙。

归根结底，要治好“我们时代的审美匮乏症”。正如《新周刊》引用吴冠中的话：“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但美盲很多。识字的非文盲倒往往有不少不分美丑的美盲！”木心也说过：“没有审美力是绝症，知识也解救不了。”

参考资料

1.《天津美院院长：当下广告设计中的字体“问题很大”，太丑了》，钱江晚报

2.《尚巍：写字的人》，南方人物周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ID：new - weekly），作者：何驰，编辑：腾宇，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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