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年后,《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依旧震撼人心
今年正值德国天才作曲家、剧作家和指挥家理查德·瓦格纳的三幕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首演一百六十周年。瓦格纳开创的将音乐、诗歌、哲学、宗教高度融合的“整体性艺术”,在这部剧中得到了充分展现。自1865年6月10日在慕尼黑皇家剧院首演以来,该剧让一代又一代欧洲观众体验到极致浪漫主义艺术带来的情感冲击与灵魂洗礼。
据说,观看瓦格纳歌剧的人常常会沉醉其中,甚至热泪盈眶,托马斯·曼就是典型代表。他在《多难伟大的理查德·瓦格纳》中写道:“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剧院人群中感受那孤独而深切幸福的几个小时,那是神经和理智充满惊恐与欢乐的时刻。”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将人类灵魂中理智与情感的挣扎、爱情的美妙与危险推向了极致。在其演出史上,还曾引发多起惊悚事件:有演员因过于投入角色而身心透支,陷入谵妄;有指挥在演出途中虚脱送医,甚至当场离世;更有不少观众因过度激动而晕倒。
2025年7月的上海,近40度的高温也没能阻挡我们这些“懒爱症”时代的“现代观众”走进上海大剧院,去体验这艘“爱与欲望的巨轮”。我们怀着朝圣与探险的心情,每一个观看《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人都满怀热爱、耐力和胆量。在五个小时的演出中,我们屏息凝神,感受着它如深水炸弹般炸裂我们的情感防线,炸出灵魂深处的记忆碎片。
演出结束后,我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大剧院,耳边还回荡着伊索尔德《爱之死》的颤音,却看到大厅出口处的葱油饼流动小车——这是大剧院为我们准备的“能量补给站”。热乎乎的葱油饼搭配着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炽热的爱情,让我们“眼耳鼻舌身”都得到了满足。大快朵颐后,我们带着见证传奇之剧的满足、对演职人员的敬佩与感恩,重新回到现实。也许,有些人的心底已重新燃起对神圣爱情的向往。

瓦格纳与拜罗伊特音乐节
1872年5月22日,在巴伐利亚小城拜罗伊特的绿色山丘上,专门为瓦格纳建造的节日剧院落成。四年后,首届拜罗伊特音乐节开幕,瓦格纳打造只演出自己作品音乐节的梦想得以实现。
1863年,瓦格纳在《尼伯龙根的指环》脚本前言中设想的是一座简单的临时剧场,但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希望剧院建在慕尼黑且规模宏大。这不符合瓦格纳的心意,他需要一个宁静之地来实现自己的音乐构想。此前,他在巴黎的歌剧理想屡屡受挫,回到德累斯顿后虽有作品成功,却因参与起义遭到通缉而流亡。在流亡期间,他的音乐理念逐渐转变,“整体艺术”和“无终旋律”逐渐形成。
1870年,瓦格纳听说了拜罗伊特的“侯爵歌剧院”。1871年,他与李斯特的女儿科西玛一同前往。科西玛是瓦格纳的“缪斯”之一,彻底改变了他的艺术生命。虽然歌剧院不符合他的想象,但他喜欢小城的环境,夸赞其“可爱而安宁”,决定在此实现音乐理想。1874年,在路德维希二世的赞助下,他搬入一幢三层别墅,命名为“望福里德”,意为所有“妄想”在此得到“安宁”。至此,这位漂泊者找到了理想归宿。
1876年8月13日,《莱茵的黄金》在拜罗伊特首演,随后《女武神》《西格弗里德》《诸神的黄昏》陆续登场。那几日,拜罗伊特音乐节星光熠熠,音乐家、乐师、王公贵族和学者政客纷纷赶来支持。
尽管音乐节结束后剧院陷入沉寂和财政亏空,但对瓦格纳来说,拜罗伊特是“可以完全掌控其作品的圣地”。他晚年仍要求所有作品在此上演,包括《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尼采曾预言:“总有一天我们会全部坐在拜罗伊特,奇怪我们怎么可以忍受呆在其他地方。”拜罗伊特音乐节自创办以来,影响力巨大,瓦格纳的音乐改革构想至今仍振聋发聩。

拜罗伊特在上海
2025年7月4日,拜罗伊特音乐节2022年版《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罗兰·施瓦布导演)开启了“拜罗伊特在上海”三年歌剧计划。上海歌剧院院长许忠称这是中德文化交流盛事,也是上海迈向亚洲演艺之都的重要里程碑。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是瓦格纳作品中第三部引进上海的剧作,也是“拜罗伊特在上海”计划的开幕之作,消息发布后引发广泛关注。为呈现该剧效果,上海大剧院举办了多场导赏讲座和联名活动,从世界读书日的特别企划到名师名家课堂,再到公众号的相关介绍,都体现了对该计划的用心。
该剧情节源于中世纪凯尔特人的骑士传奇,瓦格纳对其进行了大胆的三幕改编。
第一幕围绕“喝药”展开:康沃尔国王马克派侄子特里斯坦迎接爱尔兰公主伊索尔德。特里斯坦曾杀死伊索尔德的未婚夫,伊索尔德本想复仇,但见到他后复仇之心动摇。后来,她决定与特里斯坦喝毒酒,却误喝了“爱情魔药”,两人陷入热恋。
第二幕“爱之夜”充满了爱情的缠绵与背叛的痛苦: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幽会被发现,侍从梅洛特刺伤了特里斯坦,两人预言唯有死亡能终结痛苦。
第三幕围绕“爱之死”:忠仆库文纳尔照顾特里斯坦,伊索尔德赶到时他已伤重身亡,伊索尔德唱出了著名的《爱之死》咏叹。

瓦格纳抛弃了线性叙事,简化情节,赋予爱情深度。上海大剧院的舞台设计将浪漫主义与现代性巧妙结合:“布景核心是‘镜像’结构,LED背景板和顶部天花板开口构成天空倒影,观众抬头仿佛看到天空之门,演员在天顶边缘穿行。”不同位置的观众能有不同的视觉体验。
第一幕的天穹是白昼景象,特里斯坦身着灰黑毛衣和风衣,内心纠结;伊索尔德身着绿色风衣,如复仇女神。舞台上的白色躺椅让人联想到心理诊所,两人的对话如同治疗过程。在魔药的作用下,他们卸下伪装,舞台光影和音乐让观众也感同身受。
第二幕和第三幕突出黑夜的自由,星空和水波营造出浪漫氛围。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换上白色衣衫,赤脚走进“爱河”,身体放松,歌声动人。舞台左侧角落的红色梵语“永恒”符号见证着一切。

爱之死——自我毁灭还是自我超越?
在文学艺术中,“爱之死”的主题贯穿东西。金庸和德国诗人都揭示了爱情的双重魔力,瓦格纳的《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与《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有灵魂共鸣:梁祝化蝶是东方美学对死亡的浪漫诠释,死亡成为爱情永生的途径。
《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的高潮是伊索尔德的《爱之死》咏叹,这是对爱情的神圣礼赞。伊索尔德的歌咏是一种自我献祭,死亡在“恐惧的喜悦”和“绝望的幸福”中升华,完成了对“存在”和“爱情”的极致确认。
瓦格纳通过这部剧表达了对玛蒂尔德·韦森东克的感情,“爱之死”带有叔本华哲学意味。他受叔本华哲学影响,认为《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是对叔本华的致敬。但与叔本华不同,瓦格纳肯定爱情的力量,认为“爱与死”的合一能拯救生命,这更像“救赎美学”。
该剧不仅音乐动人,唱词也极具文学性,是一部“诗剧”。脚本语言充满意象和韵律,“白日”与“夜晚”的动机统领情感词汇系统。观众在音乐和唱词的引领下进入“幻境”,心绪起伏。

尾声
在当今社会,爱情似乎成了“奢侈品”,我们对崇高情感充满怀疑。但今夏在海上拜罗伊特音乐节,我们在乐音中重新拥抱爱。《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照出了我们情感体验的贫乏,它让我们重新审视“爱情”与“存在”的关系:爱既是本能,也是生命的深刻体验。经历爱情,我们才能成为完整的人,爱是自我发现和疗愈的必经之路。
当然,我们也要对舞台上的爱情保持“警觉”,毕竟这是一种绝对化的理想,不能套用到现实生活中。爱的本质是“唤醒”,而非“沉溺”与“自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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