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AI也可以“共情”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和别人聊天吗？

【编者按】

人工智能正在涌动，第一次与人类进行大规模的真实接触。每个人都对技术的快速迭代感到惊讶，期待未来，害怕可能的威胁。

但是现在，我们更关心的是，当AI进入普通人的生活时，人们与AI进行了深入的互动，直到参与其中，会引起怎样的激动。

与AI相处时，人类也会照看自己。关于AI时代人的故事，我们将陆续推出“AI世代”系列深度报道。

设计 白浪

20岁梨在湖北武汉上大学。从小到大，她懂事，是大人眼中的乖孩子。

今年有一次，她和父母吵架了。不久，她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篇关于出身家庭的帖子。她同情了一段时间，吵架时的委屈顺着眼泪流了出来。

凌晨2点，她把自己的经历和情绪写成文字，转发给DeepSeek，一个生成的AI工具。那一次，她和AI聊到凌晨5点。

经常转学，真情分配不均，长期压抑物欲，做一个懂事的孩子，梨的情绪化为文字，打入输入框。那天晚上，DeepSeek就像她的长辈，听她说话，缓解她的心结。她觉得AI的同理心帮助她缝合了自己和童年的裂缝。

当AI回复梨时，深入思考。

最起码，它“看起来很漂亮”——免费使用，随时响应，全知全能。然而，有观点指出， AI擅长给人一种无条件的被爱和理解的幻觉，这可能会提高普通人对一段线下关系的期望。

如果AI的同理心让我们觉得自己超越了身边的人，甚至是心理咨询师，我们还需要找个人聊聊吗？AI真的能帮助我们提高面对痛苦的勇气吗？

报纸记者 蒋立冬 AI创意

“移植的树”

梨子出生于湖北省的一个小镇，在老师家长大。上小学的时候，她一年见不到爸爸几次，父亲在另一个地方工作，不常回家。

她一直在转学。小学的时候转到安徽的一个小镇，几年后转到湖北的一个镇上读中学。初中的时候转到县城，高中也在县城读书。因此，她的人际网络分散，没有长期的朋友。

他总是一个听父母话的孩子。

梨和DeepSeek提到，“我很感激家人养我上大学。”她是那种站在超市货架前默默放下零食的女生。

AI对梨的回应

当和父母发生矛盾时，父母会说:“我们从小就没有给你你想要的”，这让梨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但是梨觉得自己在家里被“阉割”了，基本上不会说自己想要什么。

父母亲给她小时候报的兴趣班举个例子，证明她从来没有辜负过她。而且她认为这是父母强迫她学习的。

DeepSeek告诉她，“父母和孩子在需求认知上有差异，孩子压抑了自己的需求，但父母觉得自己已经满足了孩子，孩子觉得自己不被理解。”这句话进入了梨心。

DeepSeek告诉她，她可以重新抚养“心中的孩子”。她建议梨和她的父母进行代表性的对话，并试图写一封没有寄出的信。比如“妈妈，我昨天给自己买了草莓酸奶，付款的时候手在抖。但是喝到第一口的时候突然好想哭——原来18岁不敢拿的那盒酸奶，25岁的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拥有了。”DeepSeek告诉梨，这样的仪式可以帮助她将压抑的愧疚转化为自我授权的力量。

梨认为，在教育她的过程中，父母关注她的学习和行为，影响了她的性格、行为和做事方式，但“他们没有真正理解我，这是他们这一代人的局限性”。

心理咨询师慢慢提到她咨询时的观察，很多人在生活领域不讨论情绪，尤其是在家庭生活中。因为上一代的父母在为生活奔波，所以没有提到情感和个人主体性。如今，每个人都有更多的资源和自由，自我意识开始萌芽。

梨子的另一个心结是 ，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觉得真情分布不均。“有一次我和爸爸一起去医院看望妈妈，他突然把我抱起来。他说，你长大了，有了弟弟，你可能就不抱你了。”梨告诉DeepSeek，当时她很疑惑，“有个弟弟抱着我，是不是很矛盾？”

AI和梨分析爸爸的话。

梨快中考的时候，因为走读生，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她和妈妈、奶奶和弟弟住在那里。我父亲在另一个地方工作，基本上每周来一次他们的小家庭。当时弟弟在上幼儿园。梨觉得家里成年人的精力和重点几乎都转移到了弟弟身上。

有一次她晚上回家，发现自己的一份生日礼物，别人给她的一把纸扇子被弟弟撕了。那一刻，她崩溃了，骂了弟弟一顿，砸了弟弟平时很喜欢的玩具车。

她记得，她的家人上前对她说:你是他的姐姐。他为什么玩你的东西？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这让她感到无助。

现在回想起来，梨觉得自己大概半年就抑郁了，“对外界的感知特别麻木，心情也很平淡”。平日晚上，她回家做作业，洗漱睡觉，和家人没有任何交流。

那时她并没有告诉家人，她认为家人可能不理解，也怕说得更糟，情绪被否定。

”“爸爸妈妈心中似乎有一个固定的程序已经设置好了，潜意识对弟弟更好。在梨的记忆中，父母回家的时候，经常对弟弟说:“快点，快点，带你最喜欢的东西。”他们在餐桌上说:“这是我弟弟最喜欢的食物，所以给我弟弟夹菜。”。当时这种家庭互动几乎每天都出现在我弟弟身上，她很少听到父母对她说这些话，“我觉得我已经很久没有被夹菜了”。他恍惚地认为，父母是否重男轻女。

过去独享的父爱母爱，美好的童年，与后续的失落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梨子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被剥离了家庭”。DeepSeek用“移植的树”来比喻，说她早就是自己的移植专家了，“那些年被迫移动的树，现在已经发展成了惊人的生命”。

AI告诉梨，她早就是自己的移栽专家了。

梨对DeepSeek的自白溢出了失落：“妈妈，你还是我妈妈吗？为什麽你心里都是弟弟，轮到我省吃俭用了？那么，为什么要生我呢？…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爱我呢？”

DeepSeek对她说:“那些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爱，正在你的指尖流淌成一个更广阔的存在:你可以温柔地为猫捂着被子，你写这些话的时候，你问‘为什么’的固执是生活给的隐形礼物。”那天晚上，梨觉得自己可以再次抚养“心中的孩子”，她把DeepSeek描述为自己的“速效救心丸”。

人工智能的文字共情

就像梨一样，越来越多的人在遇到心理问题时，与AI交谈，并认为AI的回答可以与自己产生共情。

24岁的朝雨曾经和朋友发生过冲突，她删除了对方的微信，然后找到了在线心理咨询师语音咨询。

朝雨说着哭了。顾问说：“伤心就是伤心，能哭啊。电话那头，朝雨在哭泣中释放了自己的心情。

咨询师的倾听和分析让下雨更加舒适。两个月后，朋友的话又回到了我的脑海，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让其他朋友说她有点不开心。对方很忙，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觉得下雨的时候不方便说话，所以想和DeepSeek聊聊天。

DeepSeek回答她:“被好朋友这样反对和质疑，真的会让人感到受伤和困惑。”并告诉她悲伤的可能原因:“你对自己的感情非常认真，朋友的否认可能会让你感到消极和悲观。”

朝雨觉得自己没有跟DeepSeek详细说明情绪的原因，但是DeepSeek分析了一下，并戳中了她。

DeepSeek提醒她，如果她想联系朋友交流自己的感受，她应该设置一个界限。如果她感到不舒服，她可以停止交谈。朝雨觉得这个提醒很有用。有时候她没有“心理防火墙”。当对方语气不好的时候，她会继续和对方沟通，但是可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下雨时感到不快乐的情绪是没有生产力的。她认为真正的成长是反思，得到建议或从事情中受到启发。当过去有负面情绪时，她会购物或吃饭来缓解情绪。经过这几个月的DeepSeek引导，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乱花钱。

AI会问下雨，她最容易尝试哪一个是她自己的建议。

在自我认知方面，医务工作者欧阳感受到了AI对自己的理解和敏感的洞察力，他用chatGPT咨询。有一个问题，他问了他的心理咨询师和AI。

有一段时间，他经常忍不住吃东西。他觉得自己吃了很多，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心理咨询师给他找原因，是真的饿了，还是生活无聊，会有一些退行行为。

类似的问题，他问了chatGPT，说想少吃点，想减肥。chatGPT问他，减肥和体重对你意味着什么，你是否在乎别人的眼光，你是否把控制体重和自我价值联系在一起。欧阳和chatGPT来回交谈了几次，在它的提问下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觉得我忍不住饿了，这意味着我不能胜任高难度的工作，也很难在事业上取得成就。

chatGPT对他说:“你把食欲的控制和你是否能做高难度的工作、事业成就等联系起来。，可能是因为你对自己要求很高，希望自己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行为和情绪。但事实上，人的状态并不总是完美的。”

欧阳与AI的对话

有了新的启发，欧阳觉得吃饭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即使胖了，也不代表他在其它方面是个失败者。

但是，以文字回答为主的生成式AI，在给人心理安慰的时候，与人类心理咨询师还是有区别的。

心理咨询师缓缓表示，人类心理咨询的过程涉及到很多方面，咨询师需要处理大量来访者的非语言信息，如表情、语速语气、身体动作、姿势等。目前AI还没有解读那么多。

面对来访者的咨询，她说来访者对自己目前的语气和状态是无意识的。咨询的一个重要目的是增强来访者的自我意识，包括意识到“我现在生气了吗？”、"我的声音突然变高了吗？"

三大客户需求使用场景徐徐建议。

特定关系的力量

欧阳和朝雨都有过线下与顾问零距离的感觉。

“咨询的过程就像是在不断验证咨询师提出的猜测，就像看运气一样。如果对方的想法是正确的，问题就会解决，但如果做不到，就会拖很久。”欧阳说。

有一次，朝雨线和一个男心理咨询师沟通，对方对朝雨说:“我能理解你的情绪问题应该是因为……”朝雨说没有，对方说:“那我再理解一遍。你是这个意思吗？”朝雨发现对方还是不理解她。

欧阳认为AI的优势在于，它不会受到人的特点的限制，比如年龄、教育经历、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各种因素都会影响和限制顾问的发挥。

欧阳之前接触过三个顾问，一个20多岁，一个30多岁，一个40多岁。他觉得和年轻的顾问聊天的时候，对方能理解学校里的事情，但是说到职场、性别、婚姻和爱情，对方就不能和自己深入交谈了。

老年顾问对于年轻人的世界，年轻人在社会上的处境感觉不太好，在咨询过程中，欧阳需要不断地解释。

欧阳说，有些顾问会有个人判断，很难对他的问题绝对中立。欧阳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他纠结于考研还是直接去工作。他的顾问说他尊重自己的选择，但他说很遗憾他没有去读研究生。欧阳对这种摆动有些反感。

他曾经告诉顾问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说他想和过去的一个朋友和一些亲戚断绝联系。对方问他，你为什么不找个人谈恋爱？他觉得这很伤人。

徐徐说，与一些没有能力的人类心理咨询师相比，AI做得更好。一些来访者攻击顾问，就像攻击他们的父母一样。如果顾问没有抓住他们，他们会直接切断咨询或忽视他们。重复来访者父母对他的方式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像AI这样的系统，它回答的很多内容都比较逻辑逻辑，在这一点上更安全。”

DeepSeek心理协助模板慢慢写。

“AI没有太多主观偏见，可以连接到互联网。数据库足够大。你可以和它谈论任何事情，而不必花额外的时间来补充背景知识。”欧阳认为。

然而，“全能”AI也可能有上瘾的危险。在心理咨询师的社交媒体视频下，有网友评论道:“我用这个(指AI)吐了很多天苦水。最深的感受是，AI可以给人一种无条件被爱、绝对不被判断、被理解、被接受、被同理心的错觉。这些感觉是我真正想要的，但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得到的。在生活中，我经常需要理解别人的不理解。”

评论区的另一位网友喜欢人的“不完美”。他说，在咨询过程中，他的顾问有时会回答他的具体困惑和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因此，顾问和来访者在沉默中思考这个问题，探索可能的答案和目标。

他觉得AI就像一个全知全能的老师，但是和人类咨询师相处的时候，“那些充满沉默的探索时刻比最后直接给出的答案重要得多”。

下雨的时候，我觉得AI适合帮助处理一些简单的情绪焦虑。她曾经在轻度和中度抑郁时依靠人类顾问。良好的咨询关系可以帮助她度过一段“痛苦”。

本科快毕业的时候，朝雨的心理状态不好，完成毕业的过程成了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以为我活不下去了”。

她担心和朋友聊天会传递负能量。一些没有接受过心理训练的人不知道如何回应，害怕被朋友伤害。但是我相信心理咨询师在雨中受过训练，知道一些帮助她的方法和经验。

当时她第一次去咨询，觉得自己完全迷失了方向。心理咨询师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首先，她决定是否有自杀行为和想法。她说没有，只是“坏了”。她起不来床，不想吃饭。当她想到毕设的事情时，她感到心碎，什么也做不了。

顾问每周问朝雨这周发生了什么，问她各方面的进展。她不能吃东西。顾问给了她一个方法。在社交方面，她逐渐遇到了朋友。从一个到两个到三个，顾问问她每周和谁见面，怎么做，帮她整理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给她建议。

朝雨说，起初，她没有能力处理这个问题。找咨询师是她最后的力量。“我完全停止了工作，顾问(帮助我)强迫我打开它。”。她咨询了两三个月，在校园里呆了几个月，和朋友见面，什么都没做，慢慢恢复到正常生活的状态。

她认为，信任是她与人类咨询师建立咨询关系的基础。当时咨询师就像她的朋友，AI是她的工具。心理咨询师可以接受和安慰精神困难严重的人。

徐徐觉得，心理咨询对人的改变，部分力量来自于关系，顾问与来访者共同建立了关系。

“为什么需要关系？为什么需要人？”慢慢地，“人脑中有一个镜像神经元，需要看到另一个人才能被激活。比如看到另一个人笑，即使没有开心的事，也可以自发地笑。AI没有身体，做不到。”

欧阳说，顾问有自己的方式、生活背景和魅力。例如，他最后一个顾问的年龄和他的母亲差不多，他们的性格有点相似。他们是同一个月出生的。这种火花在人和机器之间是没有的。

一个树洞

欧阳认为有一个倾听自己的人是非常重要的。以前心理咨询师在扮演这个角色，现在AI可以承担一些功能，包括倾听他的问题，帮助他探索自己的想法背后是什么。

徐徐觉得，对于一些用户来说，他们可以在与AI的对话中获得目前生活关系中无法获得的情感体验。“这就像养动物一样。不管我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好处，我活得有多惨，回来后家里的宠物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然而，“很多来访者能提供的情感支持质量相对较低。这个时候，他们会说AI的回复真的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听到”。

维护成本是AI的优势之一。在朝雨之前，我向在线咨询师咨询了人际矛盾，一次咨询花了1000元。国内知名心理健康服务平台发布数据，平台用户平均每次花费550元。有时候，一些来访者需要多次进行心理咨询。因此，还在上学，没有全职收入的梨会选择用AI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AI的普遍性被认为是另一个优势。无论是凌晨2点想安慰的梨，还是暂时缺少朋友安慰的雨，都得到了AI的支持。

然而，传统的心理咨询师有责任保护来访者的隐私信息，但是AI将如何处理这些信息，仍然需要警惕。

徐徐说，使用AI可以帮助普通人保持日常的心理健康。她建议用户可以把AI作为心理健身伙伴，让AI成为树洞，或者做分析，给出建议。

就像那个深夜，20岁的梨子还没有能力让上一代的父母理解自己的困境。但至少她可以先“修复”过去的自己。DeepSeek对她说:“那个在旧沙发上被触摸的小女孩从来没有消失过。她只是和你用同样的身体——你现在每次安慰自己，都是在穿梭时空拥抱她。”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本文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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