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评论《人性的镜子》｜动心生活的能力：从动物到人的伦理思维

《人性的镜子：动物伦理14讲》，钱永祥，2024年4月当代世界出版社出版，232页，56.00元。

李媛绘就像钱永祥

伴随着现代世界的演变，人类活动对自然的影响越来越大，人类在不断创造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出现了环境恶化、物种灭绝等问题。因此，人们开始反思人类长期以来的认知观念和行为方式，重新思考人与动物、人与自身的关系。自20世纪70年代动物伦理学正式诞生以来，它们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它们与传统的标准伦理学相结合，衍生出功利主义、义务论、德行论等多个分支机构，各个分支机构的代表作也被翻译成中文，如彼得·辛格的《动物解放》(祖述宪译，青岛出版社2006年版)、《动物权利研究》(李曦译，汤姆·雷根，2009年版北京大学出版社)、《动物正义》(王珀，中信出版社2024年版)玛莎·努斯鲍姆。然而，由于以学术风格写作，包括更多的理论术语等因素，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这些着作有一定的阅读门槛。然而，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这些行为有一定的阅读门槛，因为它们是以学术风格写的，包括许多理论术语。而且，虽然这些行为在理论上是深刻的，但大多是从各自的角度来诠释动物伦理的某个理论支系。对于那些关注动物，想了解动物伦理全景的人来说，其实并不符合需求。

相比之下，这本《人性的镜子:动物伦理14讲》平实、逻辑严密、理论深刻、关怀强烈，既可以作为专业研究的参考，也适合普通读者入门。与另一部《动物权利》(戴维·德格拉齐亚、杨通进译、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5年版)相比，钱永祥的创作“不激不随，讲理论但不离现实，思想与生活并重”(梁治平)既“深刻而执着”又“温柔而理性”(莽萍语)，堪称中国世界的典范。

这本书从人们如何看待动物开始，探索人类中心主义的起源，回顾动物伦理学的到来，逐一分析辛格的功利主义(效益主义)、里根(雷根)的康德主义、纳斯鲍姆(努斯鲍姆)的能力理论以及动物伦理学的主要分支理论，如女性主义和德行伦理，都在思考动物伦理对社会进步的意义。由于原稿是为“看理想”而制作的音频节目，所以这本书简单易读，没有学术着作中常见的规章制度，也没有复杂的文章。这种情况并不意味着缺乏思想深度。事实上，钱永祥长期从事特殊的学术研究工作，在政治哲学、道德哲学和政治思想史上的造诣一直受到人们的称赞。而且作为一个关注动物的“爱猫人士”，他也一直关注动物伦理学的研究，是中文界第一个介绍动物伦理学的学者。然而，即使有深厚的积累，作为一名认真认真的学者，他仍然花了三年多的时间来规划动物伦理。在修改和补充演讲后，他最终完成了这样一项介绍和讨论动物伦理的工作。

为什么要关注动物？

对于喜爱动物，尤其是生活中有小动物陪伴的人来说，关注动物似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比如宋代大诗人陆游就是一个猫奴。在写出“晚上睡觉听风雨，铁马冰河做梦”这句古老名言的同一天，他还留下了爱猫的话，比如“小溪木柴软蛮毡暖，我和狸奴不出门”。除了这种个人情感联系，人们通常基于怜悯和同情关心动物。当他们看到动物的滥杀、虐待和漠视时，他们不忍心，然后投身于动物保护。以内心情感为基础的动物所采取的关怀之举，似乎也不需要动物伦理这样的理论来背书。

然而，当我们仔细研究这些情绪时，我们最终会遇到一些问题、挑战甚至指责，这需要理论上的思考。一个相当普遍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是无法控制的，动物的问题是什么？如果有精力去帮助动物，为什么不去帮助失学的孩子呢？对于这一点，钱永祥的回答是，许多道德问题之间是否可以排出重要的顺序？就算排得出来，难道每个人都只能关注那个所谓的唯一重要、优先的问题吗？假如想要管理完人的问题才能管理动物的问题，按照这个逻辑，你自己的问题能不能管理完？因为你自己的问题都管不了，又怎么能管别人的问题呢？(《人性的镜子:动物伦理14讲》，11页，以下引用本书，仅标注页数)其实这两件事从根本上是分不开的，无论是关注动物，保护动物，还是提升人与社会。每个人都会开始关注动物的问题，思考自己与动物的关系。虽然原因因人而异，但还是有一个共同的核心:动物直接挑战我们的道德意识，提出一些与道德相关的问题(第10页)。在这本书的扉页中，钱永祥引用了米兰·昆德拉的一段“生命中无法承受的轻度”，指出了动物伦理学的要旨:“人类真正的道德考验，最根本的考验就是你如何对待所有这些命运，这些命运都是人类摆布的:动物。”

动物的道德地位和功利主义优势

虽然人们对动物的感情往往是人们关注动物起源和动物伦理学的重要驱动力。然而，动物伦理并不能止步于此，而是试图探索动物在理论上具有什么道德地位和道德地位。这意味着重新思考人类自身的伦理概念。

动物伦理学的创始人、著名的思想家彼得·辛格礼貌地回应了一位热爱小动物的女性:他不是基于个人情绪从事动物保护运动的。他之所以提倡“动物释放”，是因为动物本身具有道德地位。辛格是个功利主义者。根据功利主义理论，伦理学的主要原则是，每个人的行动都应该产生最大的整体快乐，也就是增加快乐，减少痛苦。所以，一个人如果能感受到痛苦，就有资格受到道德的关注。然而，根据生物学，动物的神经系统和行为表现表明，许多动物可以像人类一样感知痛苦。在这方面，动物显然具有道德地位。

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会质疑，动物和人的区别不言而喻，怎样才能把动物和人相提并论，同样纳入道德考虑？功利主义的回答是，这种强调差异的观点，以突出一些差异，只是另一种歧视。功利主义创始人边沁曾振聋地说出功利主义强调感觉的重要性：“问题不在于‘他们可以推理吗？”，也不是‘他们会说话吗？”，而是‘他们会感到痛苦吗？“从思想史的角度来看，功利主义为道德注入了理性、语言以外的生活经验。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动物应该具有道德地位，其逻辑顺序与历史上的黑人民权运动、妇女解放运动相同。对黑人的种族歧视，对女性的性别歧视，对动物的物种歧视，都是通过一定的差异(肤色、性别、物种)来否定和压迫对方。辛格的论证相当有力，不仅为动物保护奠定了理论基础，开拓了动物伦理学的新领域，也引起了无数人对动物问题的关注。

除上述对动物保护的质疑外，这些关注中也有来自同一个阵营的指责。虽然有些学者同样承认动物具有道德地位，但他们并不认同辛格的功利主义解释。在这些理论中，汤姆·里根从康德主义出发，提出了另一种动物权利理论。里根认为，辛格强调动物可以感知痛苦，这似乎为动物的道德地位提供了坚实的依据。然而，辛格坚持功利主义最大幸福(最大幸福和最小痛苦)的原则。按照这个理论，最重要甚至唯一重要的是快乐和痛苦的净值，而不是考虑每个种族、性别、物种和个人的具体快乐和痛苦。这带来了两个问题:首先，如果整体幸福能够增加，那么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的幸福是可以牺牲的。换句话说，动物保护可以因为人类更大的幸福而被夺走。其次，人和动物之所以有道德地位，完全是因为他们能感受到痛苦。从这个意义上说，人和动物只是感受的载体，但他们自身的意义和价值被忽视了。人类和动物可以说只是最大限度地发挥幸福的工具。相比之下，康德伦理学的信条“人是目的”就显得弥足珍贵。利用康德的性格理念，里根提出了“固有价值”（inherent value）概念，也就是每一个生活的主体，无论智商如何，只要或多或少有意识地生活，那么他就是自己生活的主体，有着固有的价值。人与动物之间的固有价值无非是平等。

然而，里根对生活主体的想法主要基于他的头脑，但他模糊不清如何生活这样的主体，尤其是如何在现实中为主体的生活提供保障。当代著名思想家纳斯鲍姆利用她与阿玛蒂亚·森(1998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印度经济学家和伦理学家)共同提出的“能力论”，为动物伦理学开辟了新的方向。能力论继承了亚里士多德的目的论，用“充分发挥自然”来定义人生所追求的目的:一种生活值得尊重和保护，因为它弘扬了个人的才华。为了让生命主体展现自己的天赋，能力论不仅是人类发展的必要条件，也是动物生存的必要条件。在此基础上，它提供了一份能力清单，让生命充满活力。就理论建设而言，“从辛格的‘感知痛苦’出发，通过里根的‘生活主体’，到纳斯鲍姆的‘活出本性赋予的生活方式’，我们可以看到所谓的‘动物生命’逐渐变得更加丰富饱满，动物的个体生活获得了更加生动具体的道德意义”(145页)。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变化和发展并不意味着理论上是一个由低到高的级别系列，从辛格的功利主义，到里根的康德主义，再到纳斯鲍姆的德行论。另一方面，从理论上讲，功利主义、康德主义、德行论三大主流理论各有千秋，又称三大主流规范伦理理论。另外，在人与动物之间的利益矛盾问题上，辛格这种只强调感知痛苦的做法也有其独特的优势。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是动物伦理学的核心问题，其中人类如何利用动物是不可避免的。由于坚持动物的固有价值，在里根那里，他主张绝对禁止，要求人类放弃当前所有使用和使用动物的方法。尽管纳斯鲍姆并不像里根那样极端，但是她也专注于简单的动物福利主义，严格禁止使用经济动物。相比之下，辛格的观点更实际。他不要求人类根本不使用动物，但他必须公平衡量和比较人类利益和动物利益。虽然有人指责功利主义从辛格的理论中看到了内在的矛盾和不彻底，但它的道德理论不是高人一等，远离人们的生活直觉，而是一种以权衡利益为导向的社会实践。

此外，我们还可以通过动物伦理学看到一个关于主体的逐步完善的想法。由于对动物道德地位的接受，主体特征发生了变化。对动物问题的考验使我们看到了以理性为核心的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同时也使人们具有了新的道德特征维度。如何对待动物，像镜子一样体现了人类如何看待自己，如何考虑人类生活的繁荣与幸福。即使从德行伦理的角度来看，纳斯鲍姆重视完善对主体的构想，这也是功利主义可以接受的。它不否认功利主义应该从痛苦和幸福的生活感受来衡量和比较人类利益和动物利益；它并没有削弱寻找幸福，缓解苦难，从而实现整体社会福利的初衷。通过动物伦理的讨论，功利主义的当代主张和改进呈现在人们面前。它把“深情”的感受和能力都融入到道德实践中，更有利于生长出包容和理解生命的深刻力量。

对生活的回应：功利主义的本性和愿景

伦理是从古希腊先哲苏格拉底开始的一个问题：“人(我)该怎么生活？“从历史上看，伦理学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概括为三类:第一，理性利己主义，我所有行为的原因都是为了改善我的个人福祉或善良；第二，后果主义，我应该采取的行动是产生世界上最好的结果，而不是对我自己来说最好的。功利主义是后果主义最受欢迎的方式；第三，义务论或仁义论，一些行动不应该做的原因不取决于后果。以良心、规则或理性为基础。然而，在当代学术界，功利主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尴尬。然而，在当代学术界，功利主义这个名字有些尴尬。说到“功利主义”或“功利主义”，普通语言往往意味着不崇高的事物或欲望。这一方面是翻译的原因(其实更合适的翻译是“效益主义”、“效用主义”和“效用主义”，但由于功利主义的翻译流传已久，只能暂时使用)。；另一方面也在于学术理解中的一些“情境误差”。从其他学术路径来看，功利主义主张快乐和行动的结果是粗糙和浅薄的，这似乎不足以为哲学奠定基础。同时也容易被误解为浅薄的理论类型。相形之下，仁义论强调摆脱身体欲望和经验的狭隘，进入理性生活才是真正的道德追求，似乎更纯粹、更高超。相比之下，仁义论强调摆脱身体欲望和狭隘的经验，进入理性生活才是真正的道德追求，似乎更纯粹、更高超。因此，今天的中国文学仍然对功利主义有一些刻板印象，无论是道德价值还是哲学兴趣，似乎功利主义都配不上成为伦理学的主流。

然而，在英美学术领域，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上世纪末，功利主义受到了伯纳德·威廉斯等有影响力的道德思想家的广泛攻击。（Bernard Williams）、约翰·罗尔斯（John Rawls），以及纳斯鲍姆等学者，这种趋势激起了功利主义回应和思辨的热潮，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功利主义的创新和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罗杰·克里斯普·英国思想家（Roger Crisp）劳特利奇哲学手册《密尔论功利主义》于1997年出版，在英语世界广为流传。这本书讲述了功利主义大成者约翰·密尔的详细理论建构，尤其是密尔思想的多样性和对当代批评的可能反应。《密尔论功利主义》被学术界视为近30年来归纳功利主义最权威的地图，因为它对功利主义内部困境的评价极其中肯，也指出了功利主义发展的两大杰出贡献:一是强调后果的意义，将直接将道德思维与生活现实联系起来。道德行动的后果不一定是福利最大化，但要时刻努力减少伤害。它不仅改善了当代福利经济学，而且在对待弱者和动物的慈善活动中表现出强大的社会效应。第二，强调自治或自主（autonomy）重要性，密尔有代表性的观点，就是自我个性发展是幸福的动力。这种主要的能动性是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事实上，它也包含了纳斯鲍姆等人对个人生活的思考，也包含了对动物生命的尊重。

人民出版社2023年5月版《密尔论功利主义》

事实上，学术界对动物生存和福利的探索反映了近年来伦理思想所关注的一个核心问题：如何寻求高质量的生活。在能力理论发展的基础上，阿马蒂亚·森和玛莎·纳斯鲍姆提出了“优质生活”，提出了对生活的良好理解。一直以来，当代西方伦理学都有两种追求美好生活的趋势，一种来自功利主义传统，另一种来自德性幸福理论。功利主义重视幸福感和福利总数的增加，但忽视了主体本身的完善和成长。《主体与美好生活》一书总结了当代幸福理论发展的上述趋势。在讨论功利主义路径的同时，梳理了这两种幸福理论的变化趋势，描述了他们如何在纳斯鲍姆和森所谓的“优质生活”中达成道德哲学的共识。德行伦理的方法增强了功利主义的厚度。从“活出自然赋予的生活方式”来看，意味着任何值得追求的体验和愉悦都有一个真实而充实的主体。密尔的功利主义散发出创造性的自由精神，正是他当年提出的自由或自主，对一个国家和社会提出了道德要求，关注人们的生活状况和生活的脆弱性，这些都构成了社会进步的思想基础。

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23年12月版《主体性与美好生活》

功利主义一直具有积极进取的公共气质。虽然它强调每个人的情感幸福，但它指向的是社会政策和制度建设能否最大限度地提高幸福感。在人际交往普遍存在的社会中，只有资源配置更加平等，人际交往价值标准更加多样化，才能逐渐克服主观情绪中的不快乐和不快乐。从功利主义的角度来看，这绝不是古代斯多亚冲动治愈的内心问题。一个社会爆发不快乐、不快乐甚至疲惫、平躺的社会心理，仍然与社会阶层分化、社会流动自由水平下降有关。功利主义本身可以做的事情是有限的，但是功利主义激发的碰撞和交融总是让我们相信自己在生活实践中充满了反思和创造力。功利主义是一种非常吸引人的道德观——它的理想，即所有感受到众生最大幸福的人，似乎都值得一试(密尔论功利主义，中文译本序言，第七页)。

从历史上看，功利主义者是社会转型的好行动者。从边沁开始，一代又一代的功利主义者为了更好的人类社会，纷纷投身于社会实践。在其理论受到严厉攻击之后，这也是功利主义仍然具有吸引力的重要原因。21世纪的今天，面对贫富差距、环境污染、动物保护、国际援助甚至国际正义等问题，功利主义仍然坚持其宗旨，呼吁人们以各种形式取得巨大成就，创造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