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巴黎奥运会实验产品的10500名运动员

为什么巴黎拒绝在奥运村安装空调？

是因为巴黎气候温和吗？那么巴黎为何乐此不疲地进行抗热浪检测？

是因为财政问题吗？那么为什么巴黎宁愿选择技术成本更高的制冷方案呢？

背后的问题远比气候和财务复杂。10500名运动员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巴黎奥运会的实验产品，这个实验的主题是人类如何在未来的气候变暖世界中生存。

01 制冷小史

萨尔瓦托雷·巴西尔·巴西尔，《凉爽:空调如何改变世界》的作者（Salvatore Basile）曾说过：

"空调器改变了一切，使人们能够在炎热的月份过上正常的生活，这在以前的世代是不会发生的。

空调器削弱了气候对人们行动的地理限制，使得现代生产机制的节奏不会因为炎热的夏天而中断。空调器是现代世界的第一生产力。

乾隆皇帝一生作诗4万多首，曾经有一部题为《冰碗》的作品：

"浮瓜沉李堆冰盘，晶光杂射硫璃丸...古人点石可以成金，吾今化冰将作水。

清帝来自白山黑水，不能抵御炎热的夏天。为了渡过华北平原的炎热夏日，他们的宫廷除了搬到承德避暑山庄外，还广泛使用了冰镇技术。负责宫廷杂务的内务府在隆冬时节派遣了一些凿冰的工作，以便在夏天冷却饮料，缓解炎热和温暖。

清乾隆掐丝珐琅宝相花大冰箱

这种冰箱不仅可以冰镇食物。以沈阳故宫藏的清掐丝珐琅蟠龙透雕宝相花兽耳冰箱为例。盒子里有一个空洞，可以冷却，降低室内温度。

也是乾隆年前，当清帝在避暑山庄吃“浮瓜沉李”时，万里之外的不列颠群岛正在感受工业革命的悸动。爱丁堡大学的库伦（William Cullen）医师用泵在配有乙醚的容器中制造真空，然后进行沸腾操作，挥发液体，吸收热量，达到制冷效果。

William Cullen

100多年后，美国佛州医生格利为了改善热带疾病患者的生存体验，（John Gorrie）还试图使用小型蒸汽机来冷却空气。然而，这些早期的工业制冷在商业化过程中受到了挫折。

John Gorrie

技术的发明和应用充满了断裂和挫折，远非线性进步叙述。

时针调整到1902年，逃亡归来的清宫西太后的避暑方式与乾隆帝没有什么不同，但两位医生的早逝实践却看到了迟来的结果。

今年，25岁的美国工程师成立（Willis Haviland Carrier）创建空调最早的用途是帮助布鲁克林的一家彩色印刷厂减少夏季高温带来的印刷模糊。他借鉴空气，在冷却空气时，通过充满冷水的盘管去除水分，从而控制车间的湿度。

设立本人

虽然当时的空调仍然是奢侈品，但在当时的美国，新的城市文化和人群聚集的兴起，很快就为空调找到了合适的买家:电影院。

在大萧条期间，经历了逆势繁荣的电影行业采用了新的空调技术，为酷热难耐的观众提供了新颖的感受。与此同时，日本第一台商用空调在东京电影院Hogakuza推出。

20世纪20年代的电影院

1933年，开业企业进一步完善了初期空调，配备了传动带驱动的冷凝装置和挥发气管，成为今天家用空调的原型。

气候和劳动之间的微小平衡正在悄然改变。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空调迅速从公共空间扩散到私人住宅，成为美国的大众消费品。截至20世纪60年代，空调已成为美国必备的新房，尤其是南方省份。

02 空调器：一种美国和东亚消费品

世界上当代空调的分布并不平衡，它集中在美国和东亚。

空调市场的形成需要满足两个标准。一是夏季炎热，二是经济发展水平较高，至少达到中等收入国家水平。这两个条件排除了大多数位于温带和寒冷地区的发达国家，以及位于热带地区但人均收入水平较低的南方国家，只留下少数幸运儿。

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从安装总量来看，中国、美国和日本分别占据前三名，三国总和占全球空调安装总量的67%。；日本、美国、韩国、沙特阿拉伯和中国在人均空调安装方面各占前四，与排名第六的墨西哥形成悬崖式差距。

继美国和日韩之后，空调在1900-2010年迅速进入中国市场。据国家统计局统计，1990年，我国城镇居民每100户只配备0.3台空调，但到2000年，我国城镇居民每100台空调的数量就飙升至30.8台，到2010年，这一数字达到了惊人的112.1台。

当然，在中国，我们也可以看到空调的普及与地域气候的关系。

青海是中国最受欢迎的空调省份。

青海、西藏、云南、黑龙江等高纬度或高海拔地区是中国空调普及率最低的省份。2023年，上述四省每百户空调只有一台、5.3台、5.3台、9.4台，远低于上海的207.3台、江苏的201.4台、浙江的198.5台、广东的190.1台，也远低于社会经济发展中的欠发达省份。

位于北纬48的巴黎°52′高纬度，相当于中国东北部的齐齐哈尔，受北大西洋暖流的强烈影响，属于温和的海洋气候，具有冬暖夏凉、降水分布均匀的特点，7月份平均气温仅为16-26度。其它西北欧城市的气温也差不多，7月份柏林的平均气温是15-24度，7月份伦敦的平均气温是15-23度。

相比之下，7月份哈尔滨的平均气温为20-29度，7月份海参崴的平均气温为17-25度。

西北欧夏季平均气温低于哈尔滨，类似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海参崴。因此，欧洲空调的普及率处于极低水平。目前，欧洲每100个家庭的空调数量约为10台，仅相当于吉林、内蒙古等省份的水平。

这些数字也解释了为什么“空调事件”在中国舆论界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却没能在其他很多地区引起一丝涟漪。原因没有他。我们生活在世界上空调普及率最高的地区之一，有“幸存者偏差”。

03 以前西北欧不需要空调，现在不需要空调了。

在西北欧，奥运会使用空调的传统并不古老，这甚至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一九三二年，洛杉矶奥运会的主办方首次在奥运村的餐馆、休息室等公共场所安装了空调系统，但是空调文化并没有持续下去。除了1956年墨尔本奥运会、1964年东京奥运会和1968年墨西哥奥运会之外，1932年和1984年之间的半个世纪，奥运村都没有安装空调。

一九三二年洛杉矶奥运会

无一例外，这些未安装空调的主办地点位于欧洲和加拿大高纬度。

直到1984年，随着奥运会主办地越来越多地向新兴的“南方国家”移动，奥运村安装空调已经成为一种传统。然而，西北欧并没有乘坐这个东风。除了2012年的伦敦，1984年以后举办奥运会的城市都不在气候温和的西北欧。换句话说，在西北欧奥运会的历史上，实际上只有2012年安装空调的经历。

遵循西北欧“优良传统”的巴黎。

欧洲批评家有时声称，美国的意识形态和欧洲的价值观在这种差异中有所不同。前者总是包含创造性的破坏。他们专注于改造自然，利用自然，而不是与自然相处。

然而，这些梦幻般的评论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热浪悄然而至，欧洲的气候正面临灾难。

2003年，新时代的第一波热浪导致欧洲死亡人数超过70000人。到2022年和2023年，欧洲大陆南部一直处于迄今为止最热的季节，希腊、西班牙东部、撒丁岛、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的极端高温检测超过45度。

欧洲热浪2022年

欧洲环境署（European Environment Agency）明确列举了欧洲各地理单位未来面临的主要地理风险，其中暴露在极端热浪和地中海地区干旱的风险明显增加，这将对制冷产生更强烈的需求。

在欧洲大陆和北大西洋地区的交汇处，巴黎也没能幸免于热浪的强烈入侵。巴黎的气温一度接近40度，从2020年8月6日到13日的热浪。巴黎Montsouris气象站安装于1872年，保留了100多年来巴黎地区的历史气候数据，如温度、降雨、湿度、气压和日照时间。

气象站Montsouris

在这些信息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一条突然上升的曲线。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全球气候迅速变暖，而欧洲恰好是气候变暖最快的大陆。

与其他地区相比，欧洲的升温速度要快

与工业化早期的1850-1900年相比，全球平均气温上升了1.35度，而巴黎的增长率却达到了惊人的2.3度。评估委员会根据气候变化进行评估（GIEC）根据评估，巴黎的气温已达到125,000年至今的历史高峰。

巴黎平均气温在1900-2022年演变，可以看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巴黎平均气温迅速上升。

例如，在1873-1902年间，巴黎平均每年最高气温在7.2天以上，每年最低气温在0.2个夜晚超过20度，但在2001-2020年间，每年最高气温在13.6天以上，最低气温在5个夜晚超过20度。

巴黎在热浪下

同时，法国位于欧洲大陆、北大西洋地区和地中海世界的交汇处。南方和中部地区受到热浪的强烈影响，甚至巴黎也没能幸免。根据法国气候机构Météo-France的数据显示，自2010年以来，法国经历了22次热浪，巴黎的最高气温在2020年8月6日至13日和2022年7月31日至8月13日的热浪中已接近40度。

在气候方面，很难再成为拒绝使用空调的辩论。

朴茨茅斯大学于2024年6月18日发布了一份名为《火之环：2024年巴黎奥运会的高温风险》（Rings of Fire：Heat risks at the 2024 Paris Olympics）调查报告显示，玩家可能会暴露在危险的高温下。

法国和欧洲的空调需求在热浪下迅速升温。根据国际能源组织的预测，欧洲的空调需求从1990年的4400万增长到2019年的1.1亿，到2050年，这一需求将达到2.75亿。

然而，欧洲的决策者仍然怀疑大规模使用空调。

04 巴黎的豪赌

在欧洲，有许多犹豫不决的因素。

与2012年的伦敦不同，在全球气候变暖的背景下，今天欧洲对工业制冷的需求正好与另外两个历史周期重叠。一个是新冷战环境下欧洲能源主权论的沸腾，另一个是欧洲的环境政治，从实践和意识形态两个方面限制了欧洲对传统工业制冷的依赖。

从欧洲的角度来看，首先，如果有7.4亿人口的欧洲按照美国或东亚的普及率购买空调，1110太瓦时的电力缺口将相当于法国和德国的总发电量，或者2022年中国发电量的10%。如果真的要开启空调普及的历史进程，如何填补这么巨大的能源缺口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然而，欧洲仍然处于能源问题的余波中。自俄乌战争以来，全球油价、天然气价格甚至动力价格都创下了2008年以来的历史新高。欧洲面临着公众舆论和环保组织的沉重压力，失去了俄罗斯廉价能源，无法乞求化石燃料和核能。可以说“房子漏了一夜之间的雨”。

其次，即使欧洲处理能源缺口，欧洲仍然需要考虑大规模使用空调的外部成本。空调制冷剂会释放温室气体，加重城市臭氧层的空洞和热岛效应。

然而，更严重的是，世界上每生产1000瓦时，电力平均排放505克二氧化碳。如果所有的电力都依赖于化石燃料，1110太瓦时的电力将为空气排放5.65亿吨二氧化碳。相比之下，2022年全球与能源相关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为368亿吨。空调在欧洲的普及足以增加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的1.5%。

这种情况与欧洲长期高调推广的环保低碳观念明显不符。

非洲的热浪更致命

更为麻烦的是，欧洲仍然不得不担心未来可能的气候难民潮。

除了拥有7.4亿人口的欧洲，非洲、南亚和东南亚的30亿人也在热浪中挣扎。他们的热浪远比东亚和北美致命，但空调的普及率可以忽略不计。

欧洲作为升温最快的大陆，不得不考虑现有技术战略的生态和社会后果。如果欧洲无法摆脱“气候变暖——促进空调使用——气候进一步变暖”的恶性循环，不仅欧洲将面临更多的炎热和热浪，而且非洲、南亚等热带气候的生态气候也有被彻底摧毁的风险。由于山川隔离，这些气候难民不能涌向东亚或北美，但是他们可以穿越地中海，吞噬这个狭小的大陆。

气候难民

极大的生存焦虑迫使欧洲走在“环保制冷”的第一线，试图探索一种成本更高、回报周期更长、充满不确定性的更可持续的策略。欧洲希望在工业制冷方面采取不同的方法，利用绿色能源实现蒸发和冷却。就像巴黎市长伊达尔戈一样（Anne Hidalgo）她说，她希望“巴黎奥运会成为环境保护领域的模范” 。

伊达尔戈

法国建筑师希望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将室内温度保持在23-26摄氏度之间。巴黎奥运会“环保制冷”的代表是地下水冷系统（geothermal energy）和太阳能热冷却系统。

由于地下温度比地面温度持续时间更长，而且在许多情况下比室内温度低。技术人员可通过地面空气热交换器将建筑物内部的热量输送到地球内部。太阳能热冷却系统通过太阳能收集器收集太阳光的热能，将热量转移到冷凝水循环系统，降低冷凝水的温度，然后冷凝水泵将冷凝水送到建筑物内部的制冷机组，从而达到制冷的目的。这种冷却过程不会产生任何温室气体排放。

巴黎奥运村

此外，法国设计师仍然在建筑中内置绝缘材料，以阻挡外界热浪对室内的影响。当然，为了使这个制冷系统发挥作用，玩家必须积极履行环保职责，确保百叶窗在白天关闭。

根据巴黎公布的实验结果，这种环保制冷设备是有效的。在一次热浪模拟中，当室外温度达到41度时，即使是最高楼层、向南或两侧的太阳直射房间，其温度也保持在28度，而其他房间则较低。

对他们的具体表现，巴黎奥运会将于明天举行，很快我们就会看到全球运动员的实际反馈。

巴黎的空调事件在中国舆论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支持者认为巴黎的气候不需要空调，反对者讽刺法国人“穷”和“小气”。

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巴黎的温度确实令人愉快，但热浪现在已经成为达摩克利斯之刃，它高高挂在巴黎人的头上。法国人确实拒绝安装空调，但他们为“环保制冷”付出的代价比安装空调高。

巴黎空调事件可以看作是法国人为了验证新的制冷方式而进行的公开试验，人类生产方式向低碳新能源结构转型的过渡期。当然，这个实验在很大程度上是象征性的，它形成了法国气候外交的一部分。

作为一个局外人，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实验。如果最后的结果真的可以在不排放温室气体的情况下实现快速制冷，那么我很高兴。然而，运动员很有可能会遭受痛苦。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酷玩实验室”，作者：酷玩实验室，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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