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回忆录》：从“致郁”到“治愈”的心灵之旅

《蜗牛回忆录》（Memoir of a Snail）的影院海报提醒观众，这是一部成人动画。这里的“成人”，指的是它展现了成人世界的压抑、困顿、事与愿违和委屈。这部动画片大部分内容可归为“致郁系”，直到最后才会给予“治愈系”的慰藉。

该动画出自澳大利亚著名黏土动画导演亚当·艾略特（Adam Elliot）之手。他曾获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其长篇代表作《玛丽和麦克斯》（Mary and Max）在动画迷心中地位颇高，豆瓣评分达9.0分。

《蜗牛回忆录》可看作《玛丽和麦克斯》的延续之作。它延续了“审丑”和“泥浆色”风格，有大量怪诞细节，主题围绕遗憾、碎裂、修补以及艰难的爱展开。

格蕾丝是软体动物研究者的女儿，她从小热爱蜗牛，还有孪生弟弟。然而，她的人生如同蜗牛般充满危险与破碎。母亲因难产离世，父亲遭遇车祸截瘫，无法从事动画制作和小丑职业，最终因酗酒和睡眠窒息症去世。格蕾丝天生兔唇，在校遭霸凌，弟弟吉尔伯特努力保护她，但两人成为孤儿后被分送到澳大利亚东西两地，中间隔着儿童无法穿越的大沙漠。

至此，我们能理解格蕾丝为何想像蜗牛一样缩进壳里，逃避糟糕的世界。之后的事更糟，吉尔伯特在寄养农场被奴役和精神控制，格蕾丝遇到变态丈夫，弟弟离世，唯一的朋友老死……这一切让蜗牛壳布满裂纹，格蕾丝努力修补，却发现自己更难走出。蜗牛壳对外力而言不够坚硬，对想从内部摆脱它的人来说也并非那么脆弱。

实际上，蜗牛壳是最小囚室的隐喻。与弟弟吉尔伯特在邪教农场的肉身被囚不同，格蕾丝陷入了心之囚。动画中堪培拉乃至整个澳洲大陆的场景设定，宛如一个巨大监狱。歪扭灰暗的居住区，让我们看到澳大利亚光鲜背后的灰暗，也像殖民宗主国英国的负面存在。即便格蕾丝寄养的中产家庭，外观也像简陋的集中营建筑，这与主流动画的造梦、乌托邦式环境截然不同。

20世纪前，澳大利亚曾是巨大囚狱。罗伯特·休斯的《致命的海滩——澳大利亚流犯流放史：1787 - 1868》开头就指出，监狱气场、道德保守氛围、流放犯的野蛮等，至今仍是澳大利亚上空的幽灵。亚当·艾略特、罗伯特·休斯，或许还有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帕特里克·怀特等“孤寂大陆上的陌生人”都这么认为。

在电影里，堪培拉新国会大楼在埃菲尔铁塔幻影对比下，像监狱瞭望塔般奇丑无比。吉尔伯特的“兄弟”们造型如囚犯，养父母似纳粹集中营管理者，伪善变态。他们对有同性恋倾向的吉尔伯特与Ben的迫害，影射了澳大利亚的反同历史。电影中段追求格蕾丝并与之成婚的Ken，是隐形狱卒，他通过喂胖格蕾丝让她足不出户，满足自己的性癖。

Ken虽摧毁了格蕾丝对幸福的向往，但导演处理得很巧妙，让这个形象不那么平面。Ken业余爱好中，除了见不得光的窥淫与嗜肥，还有高级的“金继”艺术。“金继”日文写作金継ぎ，意为“以金子去承继”，是用漆和金银粉修补破损陶器的日本传统手工艺，它将破损和修补视为物件历史的一部分。

Ken未能“金继”格蕾丝残损的生命，她的忘年交萍琪（Pinky）做到了。萍琪教格蕾丝做自己，直面破碎和修补痕迹，她的遗言和遗产促使格蕾丝走出蜗居，追寻动画导演的梦想。

电影还通过蜗牛的特点给出深度隐喻。

其一，蜗牛的壳由自身分泌的碳酸钙堆积而成，随身体长大，像螺旋房子。壳上“纹路”不似树木年轮般规律，反映成长节奏与环境变化。气温高、湿度适合时，蜗牛长得快，纹路宽；天气干燥、营养差时，成长慢，纹路密集甚至中断；遭遇环境压力，壳上会有“停止线”。这让我们明白片名“回忆录”的含义，蜗牛一生被壳记载。

其二，蜗牛有修补能力，外套膜能修补小破损的壳，维持其完整性。其三，蜗牛不能向回爬，因腹足肌肉收缩是单向的。这些都是电影结尾励志安排的隐喻。关键的是，格蕾丝最爱的“希尔维亚”蜗牛，蜗纹左旋，是蜗牛中的少数派。她像同名诗人希尔维亚·普拉丝，注定特立独行，冲破“钟形罩”。普拉丝的《钟形罩》出现在格蕾丝手中，十分刺眼。普拉丝或许失败了，但格蕾丝成功了，且未背叛从父母那里传承的特立独行。

这或许就是《蜗牛回忆录》最倔强的宣示。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