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银行下沉市场的“沉浮之路”

缘何失意

作者：郑嘉意

编辑：松壑

9月17日，民生银行普洱分行获准开业，这是银行业第一家由村镇银行演化而来的股份行分行。由民生银行发起设立的普洱民生村镇银行，在成立14年后成功“入编”，归入民生银行分支体系。

过去，村镇银行瞄准的是广阔的县域下沉市场。

近年来，在息差收窄、中间业务收入乏力的背景下，县域市场凭借独特产业基础和未开发的消费潜力，从“盐碱地”变成新蓝海。不过，这片蓝海之下暗流涌动。随着一线城市“返乡潮”出现、下沉市场财富管理需求增加，县域金融形成了国股行抢占优质客户、城商行拓展下乡业务、农商行坚守阵地、村镇行填补空白的生态，竞争日益激烈。

民生银行作为股份行，在下沉市场的发展历程充满波折。

01 下沉往事

民生银行在股份行中，下沉布局起步较早。2008年，彭州民生村镇银行开业，它是汶川地震后极重灾区首家支持“三农”与灾后重建的金融机构，也是第一家由股份行发起的村镇银行。17年后，民生银行对普洱民生村镇银行的收购，也是股份行中的首例“村改分”。

从2008年起，民生银行持续发起设立村镇银行，2013年后数量稳定在29家，在股份行中处于领先地位。截至2024年末，股份行发起的村镇银行总数60余家，民生银行占近半，有81个营业网点。其他股份行中，只有浦发银行下设村镇银行超20家，其余都在个位数。

民生银行更积极地开拓下沉市场，源于2010年确定的村镇银行定位，即延伸民营、小微金融战略，扩大在县域、村镇的市场份额。然而，截至2025年上半年末，29家村镇银行整体规模仅420亿元，对于总规模达7.7万亿的民生银行来说占比不大。

除村镇银行外，民生银行在县域市场的拓展也不顺利。

从2015 - 2025年上半年的分支机构布局看，民生银行对三、四线及更下沉区域投入不少。2015 - 2020年，新设西宁、银川2家分行，分支机构扩张快的一级分行多在西部、东北和部分南方城市。2020 - 2025年上半年，扩张区域仍集中在这些地方。

总体而言，近10年民生银行在西部和东北地区投入了很多资源。这种策略有一定前瞻性，当经济发达地区金融机构饱和时，转向覆盖率低的西部和东北可实现错位竞争。而且，以小微金融见长的民生银行，本应更有优势打开下沉市场。

近年来，在房价调整、居民资产贬值、消费意愿降低的情况下，下沉市场展现出较强韧性。比如县域居民存款注重安全，对利率不敏感，负债成本低；分散的农户和小微企业信贷金额小、风险分散，资产质量有保障；一线城市“返乡潮”也推动了县域经济发展。国有大行中，农行的县域市场就成了对抗经济下行的安全垫。

但从财报看，民生银行前期对下沉市场的投入，并未在下行期支撑业绩。

2023 - 2025年上半年，该行在东北、中部、西部地区的营业收入和利润贡献处于中下游甚至末位。2025年上半年，东北、西部地区利润占比提升，主要是环渤海区域利润为负。资产质量方面，东北和西部地区也一般，2025年上半年不良率分别比平均水平高0.29和0.16个百分点。

截至9月15日的近一年，新设分支机构33家、撤销85家，呈净流出趋势。其中，重庆撤销13家、吉林撤销8家，是分支机构缩水最严重的地区，分别属于西部和东北地区。

这或许表明，在效益压力下，民生银行正收缩在下沉市场的业务。

02 缘何失意

民生银行的困境，反映了部分股份行在下沉业务中的难题。农行凭借县域资源优势应对经济下行，城农商行依靠当地资源立足，而以民生银行为代表的股份行却难以凭借小微金融优势分一杯羹。

这可能与它在主场业务的失利有关。

2013年，民生银行首次进入世界500强，成为首家上榜民营银行。同年提出“二次腾飞”，进行以流程银行为主线的战略转型。董事长董文标提出服务小微企业、发展小区金融，改变传统商业银行模式。这一年，村镇银行数量达到29家的峰值。

民生银行在当年年报中表示，村镇银行探索特色小微及农村金融服务模式，延伸民营、小微金融战略，扩大服务范围，传播品牌。但后来的数据显示，其县域下沉业务并不理想。

一方面，股东博弈和管理层轮换影响了战略连续性。民生银行股权分散，上市前一年半有超20起股权转让，最终“新希望系”“泛海系”和“东方系”胜出。上市后，安邦、华夏人寿等险资进入，股权之争持续4年。近年来，安邦、“泛海系”“东方系”等资本状况不佳，民生银行受影响，2023年还起诉了股东“泛海系”。2024年，副行长确认“泛海系”“东方系”与恒大在民生银行仍有大额贷款。

另一方面，经济周期影响了民生银行利润。近年来，房地产和基建热潮退去、利率下降，行业进入下行周期，制造业和房地产坏账增多。2020年，民生银行不良风险集中爆发，大幅计提拨备，净利同比降36.25%，创A股股份行上市以来最大降幅，次年减少规模扩张。原本寄予厚望的2021 - 2025年战略规划，在2024年年报中已不见踪影。整体规模难以保证，下沉市场拓展也受阻。

此外，下沉市场的复杂性和激烈竞争，超出了民生银行预期。

国有行凭借低成本资金、广泛网点和信用优势，抢占县域优质项目；城、农商行依靠地缘和股东优势，通过创新服务嵌入县域经济。在多重挤压下，股份行定位尴尬，分支机构拓展依赖民营企业和信用下沉，典型的如2023年后的城投和房地产领域。

与此同时，村镇银行暴露出抗风险能力弱、创新不足、股东关系复杂等问题。民生银行一直关注旗下村镇银行治理，如2010年明确发展思路，2013 - 2018年完善风控、推进股东和高管工作、上线新系统。

但这仍未能阻止部分村镇银行问题的出现。

2019年起，2家村镇银行有0.32亿元资本缺口；到2023年，1家村镇银行缺口扩大至3.52亿元。部分村镇银行面临资金补充困难，一是自身造血能力不足，可能与产品单一或不良计提增加有关；二是股东注资能力和意愿不足，可能是股东自身盈利和资金问题导致。民生村镇银行资本缺口暴露时间与业绩承压时段吻合，这或许说明盈利压力使民生银行对部分村镇银行的投入变得谨慎。

03 未来何途？

如今，民生银行仍在转型中艰难前行。2025年上半年，营收同比增7.83%、归母净利降4.87%，同时资产和负债分别减少0.59%、1.28%。

与股份行同业相比，民生银行当前的主要压力是净息差回升。2015年以来，其净息差一直处于同业下游。今年上半年，净息差为1.39%，仅比渤海银行高0.07个百分点。

净息差难以回升，与资产负债结构有关。2025年上半年，存款总额4.31万亿元，占负债六成，意味着配置了大量高成本市场化资金。同期计息负债成本率为1.93%，虽同比优化，但仍高于招行、中信等股份行。

在应对揽储难题上，村镇银行有一定潜力。2024年民生银行存款下滑超300亿元，29家村镇银行存款余额增2亿元，揽储能力强于整体。这说明村镇银行对民生体系仍有积极作用，尽管增量难以弥补整体下滑。

目前，普洱民生村镇银行已成为民生普洱分行，梅河口民生村镇银行成为民生银行梅河口支行。“村改分”“村改支”后，村镇银行将纳入更规范的治理框架，有利于提升风险管理、治理效能和运营效率，还能从总行获得资源，拓展县域市场。

但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多资本投入。

民生银行虽控股了27家村镇银行，但全资收购需与中小股东沟通谈判。收购后，还需处理村镇银行的历史问题，若有风险资产，可能影响利润和资本。

从董事长高迎欣年初对战略的表态看，做深小微业务仍是民生银行未来重点，包括推进大中小微个人一体化开发、服务小微企业各环节、发展社区金融。对于下沉市场布局，管理层未作更多表态。未来，民生银行对剩余27家村镇银行的调整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