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题因订书钉材质不通过？科研管理莫“吹毛求疵”

*本文为《半月谈》2025年第14期内容

要是材料科学研究人员在项目结题时，因为订书钉材料“不合格”就不被允许通过，这听起来是不是很滑稽？可很多科研工作者却笑不出来。他们日常接触的一些科研管理部门，对项目管理的要求愈发“细致”“精准”，甚至在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挑刺，让不少研究人员十分苦恼。

近年来，为科学家松绑减负逐渐成为各界的共识。然而，一些科研人员反映，他们的非学术负担依旧较重，尤其是一线科研人员大量精力被“无用功”消耗的问题，仍亟待解决。

“种子未发芽，何来新进展？”

科研项目确实需要管理，花钱的单位和部门关注项目进展与成效，这是必要且合理的。但管理需得法，要符合科研规律，否则只会适得其反。不少一线科研人员认为，当前科研管理存在几个值得关注的不良现象。

——过度关注细枝末节。某中央直属科研院所的研究团队负责人向半月谈记者透露：“结题的几大箱档案都准备好了，却突然被告知不合格，原因是订书钉没用不锈钢的！大家只好一箱箱拆开，把订书钉一枚枚抠下来重新装订，又忙活了大半天。”他不禁质疑，做实验精细到纳米级，难道结题材料也要精细到订书钉？他表示，当下科研项目管理的一些要求越来越细、越来越“精”，小小订书钉只是他遇到的烦心事之一。

——进展报告频繁催更。一所国内顶尖大学农业领域的教授正在推进一项育种课题，他苦恼地说：“4号刚交过进展报告，9号又要交。短短几天时间种子都没发芽，能有什么新进展？”如今一些科技项目进度管理常常提前考核、过度摸底，比如明明12月底才结项，10月就要交考核报告，而且频繁要求提交项目进展，还常常今天通知明天就要交。他调侃道：“都说网络小说作者被催更是常事，我们被催更的频率也差不多。”

——项目验收搞车轮战。多位受访者对一些科研项目需要“反复验收”表示难以理解。一位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员掰着手指说：“一个项目竟要经历4次验收，第一轮是请一位业内专家进行评估，第二轮是第三方公司审核，第三轮是预答辩，第四轮才是正式答辩。到了正式答辩，前面几轮的材料一样也不能少，答辩时来多少专家，就得准备多少份。光打印费就是一笔负担，感觉科研搞到最后，都是在为打印店打工。”

“信号明确，落地却卡壳”

一些科研管理方式为何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归根结底，有两个问题尚未得到妥善解决。

第一个问题是，成果必须“到点出活”。如今，一些科研管理部门仍执着于让科研进展按时间表推进，要求“到点出活”。许多科学家指出，科技项目进度管理提前考核、过度摸底的背后，是强求速成的科技管理风气。科学研究有其客观规律，就像育种要等种子发芽，忽视周期的考核只会催生“伪成果”，看似达标，实则是泡沫。半月谈记者发现，让科学家“坐稳板凳”虽已成为科研管理界的共识，但依赖短期指标的传统评价体系覆盖范围广、涉及单位多，扭转其惯性难度较大。一位科技管理人员坦言：“鼓励潜心研究的信号很明确，但落地时往往卡壳。”

第二个问题是，形式合规压倒一切。不止一位一线科研人员向半月谈记者诉说了减负的“温差”，一方面政策大力倡导为科研人员减负，另一方面部分管理部门为求“合规”不断增加要求。一位集成电路领域的研究员向记者展示了项目结项档案清单，林林总总，仅一个项目结项所需的材料就可分为15个大类、65份，包括相关会议的视频、音频、照片，成果宣传形成的视频、音频、照片等。

遏制繁琐倾向，释放创新活力

显然，只有遏制科研管理中的繁琐细碎、吹毛求疵倾向，科学家群体的创新活力才能充分释放。那么该怎么做呢？受访科研人员表示，应优化“最先一公里”，打通“最后一公里”，从两端持续为科研人员松绑减负。

优化“最先一公里”，即科研管理部门要转变思维，切实增强服务意识。应进一步修订适用于各类科研管理部门的考核规则，突出“少作干扰”“快速响应”等要求，通过合理约束其权力，促使其加快改革。科研管理部门的服务效果，可参考科学家的真实反馈，科学家反映集中且强烈的意见，就是科研管理整改的重点方向。

打通“最后一公里”，就是在制定涉及为科研人员松绑的规定时，要多听取科研人员的意见；在实施过程中，要给予科研人员足够的自主权；在“否决”相关事项时，要多为科研人员考虑。特别是那些可能与科研实际相关的管理规定，不宜规定得过于细致死板，要充分信任科研人员，让他们能够安心研究、放心探索。

原标题：《结题材料不合格，只因订书钉没用不锈钢 科研管理“细”到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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