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朝内大街166号：文学殿堂的温暖回忆

北京朝阳门内大街166号，是曾经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所在地。从1957年建成直至今年七月搬迁至新址丰台区右外西路二号院4号楼，这座大楼在很多人心中都是文学的圣殿，我这个身居县城的文学爱好者也不例外。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走进这座大楼，拜访了资深编辑季涤尘，至今我还珍藏着他写给我的几封信札。

1986年7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1980 — 1984年散文选》选用了我的纪实散文《十八双鞋》，这篇文章最初刊载于《少年文艺》。当代文学第二编辑室发来公函，称《散文选》先寄平装本，再寄精装本。公函末尾有钢笔书写的附言，希望我告知《十八双鞋》被其它丛书和选本选用的情况，不过没有署名。

当年11月25日，季涤尘、谢明清给我回信，信中表达了对我告知作品刊用及选本目录和创作概况的感谢，为我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还预祝我有更大收获。他们表示《散文选》以后还要编，希望我有新佳作发表或新创作计划时及时告知，愿意和我加强联系。信件写得平易、亲切，笔迹流畅工整，让人心里暖暖的。这时我才知道，上次公函的附言也是季涤尘写的。次年元月八日，季涤尘又写信给我，热诚地鼓励我在散文园地里的辛勤耕耘。

季涤尘先生长我一辈，新中国成立后担任过《工人日报》编辑、人民文学出版社副编审。他长期从事文学编辑工作，是巴金《随想录》、冰心散文选等作品的责任编辑，还编辑过《中国当代散文精华》等多种选本。但对于我这样初出茅庐、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作者，他丝毫没有轻慢。

此后，我的散文《衣襟上的梦》《欲望漫思录》分别入选《1985 — 1987散文选》《1988 — 1990散文选》，选编者分别是姜德明、季涤尘和季涤尘、丛培香。编后记提到这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系列工程之一，隔几年选编一本全国性优秀散文选集，能让人看到散文发展的痕迹，展示一段历史长河的壮观景色，是有意义的工作。

选编者还说明了几条原则：尽量选收题材多样的散文以扩大读者视野；注意选收中青年作者尤其是女性作者的作品；尽量避免与同时期出版的散文选集题材雷同。我觉得我的作品能几次入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那时才三十几岁。

其中《衣襟上的梦》最初发表于1987年9月3日《海南日报》。报社编辑黄宏地是经《萌芽》杂志编辑王果介绍与我建立联系的，但我们始终没见过面。王果本名王北秋，是甘肃文县人、诗人。他青年时代追求文学、投身革命，四十年代就以穆歌为笔名发表诗歌。五十年代他遭遇不测，在监禁和流放中度过二十五年，平反回上海恢复工作时已五十岁上下且孑然一身，后来找到了伴侣。那年春天，他和新婚妻子去古镇甪直旅游，顺道来看我，我请他们在家做客，他虽身处简陋环境却流露着天真的欢愉。他去世后我才知道他曾担任黄炎培先生的秘书。那时的作者与编辑心中只有纯洁的文学，用“君子之交淡如水”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编辑们真心给予年轻作者关心和信心。

我和季涤尘的交往也是如此。有次出差北京，我特意去朝阳门内大街166号拜访季先生。这座被誉为“新中国文学出版事业从这里起始”的楼宇，里面除了堆积如山的书籍，楼道、门窗、桌椅、沙发都很普通。季先生热情接待我，端茶让座，像老朋友一样聊天。他出生于无锡，操着略带吴音的普通话，温文尔雅。具体谈了什么我已记不清，但他眼睛里诚挚谦和的神态我至今难忘，他举手投足间展现出职业编辑家长期养成的气质，这是对文学事业热爱与敬业的结果。

我同样难忘朝阳门内大街166号的门牌，人生经历无数，但总有某些情景会永远留在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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