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需要的科学家许健民】风云之路，探索不止

近日，瑞士日内瓦传来喜讯，世界气象组织执行理事会宣布，将第70届国际气象组织奖授予中国工程院院士许健民，他成为2025年全球唯一获奖者。这一奖项被誉为“气象诺贝尔奖”。

许健民的贡献主要是“从太空看天气”。在几十年前，这可是人类未解之题。20世纪60年代，我国气象科学领域还处于描述性和半理论半经验阶段，天气只能依靠地面上每两百公里一个气象站、一天两次放探空气球所收集的数据来预测，预报天气如同盲人摸象。但许健民没有退缩，而是奋勇向前。

许健民 中国气象局供图

1971年，国家卫星气象中心成立，负责我国气象卫星的总体规划以及气象卫星数据的地面接收、处理与应用。随后，许健民调任卫星中心主任，全面负责气象卫星研制推进工作。然而，当他进入卫星中心时，才发现挑战远超想象。尽管他是气象领域的资深专家，但对气象卫星和卫星气象却几乎是“门外汉”。同事们讨论技术方案时提到的大气窗区、吸收带等，他听得一头雾水。

许健民坚信“许多看起来十分困难的事，只要努力去做，是可以做好的”。他从总设计师到一线操作员，逢人便请教；邀请北京大学专家来给职工讲卫星气象，他总是提前半小时到场；每天跑到各岗位一线，和大家共同探讨解决问题。

20世纪80年代初期，卫星中心能接收到美国和日本过境卫星发来的气象资料。许健民埋首云图，不仅看到了云，还从云图中看到了祖国的山川河流、森林植被。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些信息里藏着气象卫星广阔的应用前景。当时，包括火灾、水体、植被等在内的许多气象卫星产品已开发出来，但相关专业人员担心产品不完善。许健民主张边建设、边应用，边开发、边服务，在实践中检验产品的可靠性。

1987年，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验证了他的主张。当时火势凶猛，火区上空烟雾笼罩，飞机和林火瞭望哨无法有效观测。许健民团队却在卫星云图中捕捉到关键信息，清楚看到3条火带，观察到火势蔓延趋势。他建议通过电视媒体传递火情信息，该建议被相关部门采纳。1987年5月8日晚，全国观众通过电视新闻联播直观看到了大兴安岭火灾的范围、程度及发展方向，这也为各级扑火指挥部制订扑火计划提供了可靠信息。这次电视播报卫星云图，开启了气象卫星遥感应用的先河。但这场持续一个月的云图播报也暴露出我国气象卫星技术的“抖”问题。

许健民回忆，“风云二号卫星动图存在明显的抖动问题，特别是一次故障后，云图几乎成了‘废图’”。当时世界上所有的静止卫星都存在动画抖动情况，但许健民认为“这样抖是不能接受的”。于是，他收集卫星“废图”，按时间顺序观察，发现地球圆盘在卫星云图上呈周期性的摆动和旋转，周期恰好等于卫星围绕地球公转一周所需的时间。他判断云图的抖动是有规律的，便带领团队推演公式。经过1000多个日夜，最终在风云二号C星发射前一个月，在世界上率先解决了卫星抖动问题。

2006年10月，时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局长米歇尔·格里芬来访，观看了风云二号卫星实时云图。回国后，他在NASA网站主页上写道：“在中国遇到能干的、敬业的、积极的人；也记录了卫星中心通过一个非常精密的算法，矫正了地球视运动，解决了图像抖动问题。”此后，许健民对地面系统中的软件进行大检查，逐个解决曾经出现过的问题，大大提高了地面系统的稳定性。

许健民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卫星不能只有云图产品，数据也可以在数值预报中发挥巨大的作用”。为验证数据可用性，卫星中心将风云气象卫星数据送至欧洲中期天气预报中心（ECMWF）进行评估。许健民回忆，仅关于“风”这一个要素，对方就要用260多种图来评价，要求非常严苛。第一次评估结果不理想，但许健民觉得这指出了问题所在。当时，卫星中心大部分人员是计算机、通信、无线电专业的，对气象了解不足。许健民提出新要求，让所有业务人员每天看云图，从云图中学习天气、了解天气。为提升数据精确度，他与同事反复修改、对比、分析，组织大家翻译大量文献，学习、思考、分析、归纳，总结成教材。最终，他们利用云的运动推导了地球上大范围的风场分布，大大提升了风的预报水平，还为国际气象卫星事业提供了新的视角。修正提高后的数据得到ECMWF的高度评价：“根据观察，中国风云气象卫星的资料已经有了极大改善。它的资料质量和METEOSAT - 7卫星（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卫星之一）一样好。”

如今，82岁的许健民在中国气象局大院里，常背着一个驼色帆布袋，步子小但迈得快。他的很多习惯与年轻时一样，仍旧每天到岗，看云图、分析天气；每次坐飞机，他都会拍摄云，落地后就拿出来跟云图做对比。每每被问及贡献，他都很谦逊地表示“我做的事情，只是卫星中心工作中很小的一部分”，他想到的更多是责任。

【感言】

将飞机航拍云图和卫星云图进行对比分析，是许健民院士坚持了几十年的习惯。他看云看了60年，风云气象卫星从无到有也走过55年。从参与第一代风云气象卫星设计、第二代卫星框架搭建，到如今指导第三代卫星设计。在每一次规划中，许院士都会提出很多设想，要实现主动遥感观测和微波观测，要能应用于生态、农业、能源等领域。

许院士认为“自然界里存在的事实和道理原本是很简单的，但由于我们看不清，因此会认为它非常复杂”。在他看来，科学不仅仅是高高在上的东西，更是需要从日常点滴积累起来，才能把气象的万千世界展示给公众。他曾说：“卫星中心那么多人，每个人只做一小段工作。这一小段工作，就是我们对国家的贡献。如果你所负责的工作段出了差错，要别人来纠正，那工作量就大了。”正是有了像许院士这样的科研人，在一穷二白中奋进，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坚守，才换来中国气象卫星的星光闪耀。

作者：王劲松，系国家卫星气象中心（国家空间天气监测预警中心）主任

原标题：《【人民需要这样的科学家】许健民：“风云”激荡，向更宏阔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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