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布拉德·皮特开赛车比阿汤哥扒飞机更具看点?

07-17 06:27

近年来,多部重磅视听大片市场表现低迷,像漫威的《毒液:最后一舞》《惊奇队长 2》《美国队长 4》,以及经典动作系列新作《碟中谍 8:致命清算》等,票房普遍未达预期,部分远不如系列前作,引发业内对类型疲劳、视觉奇观失效等问题的反思。曾经作为商业大片标配的高成本制作和炫目场面,似乎渐渐失去对观众的吸引力,视觉奇观的审美效力被削弱,还引发了普遍的感官疲劳。


这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几个关键问题:为何当代许多视效大片更侧重奇观而忽视叙事?脱离叙事结构的视觉奇观是否还有吸引力?到底什么才是“好的”视觉奇观?哪些只是空洞的技术炫技?


要解答这些问题,需回到电影美学的深层结构,重新审视视觉奇观与叙事之间长期存在的紧张关系。


叙事与奇观,真的对立吗?


纵观电影史,叙事电影虽长期是正统范式占据主流,但实际上,叙事与奇观一直处于权力争夺中,时而相辅相成,时而相互牵制。从汤姆·冈宁提出的“吸引力电影”概念看,早期电影不以讲故事为核心,更倾向用运动、机械与视觉冲击吸引观众。


20世纪10年代至60年代,经典叙事范式逐渐确立主导地位,强调线性结构、因果关系、人物动机与情节推进。然而70年代,随着特效技术快速发展,《大白鲨》《星球大战》等作品带动了一场奇观主导的工业变革。当时就有学者批评,高预算影片愈发依赖暴力、爆炸和视觉冲击,削弱了情节复杂性,导致叙事功能退化。视觉奇观逐渐从叙事的辅助工具,变成吸引观众的主导机制。


90年代,“心智游戏电影”如《罗拉快跑》《记忆碎片》等,以非线性、非因果的复杂叙事方式,回应主流大片在叙事层面的单一和乏味。这类作品被视为对视听大片叙事僵化的纠偏和反动,试图让观众重新关注故事结构、角色内在动因与心理深度。


进入新世纪,尤其是漫威宇宙崛起后,视效叙事迎来奇观主导的高峰期。早期漫威作品(如《钢铁侠》《复仇者联盟》)曾成功实现动作场面与角色成长、宇宙设定的有机整合。但随着系列扩张、作品数量增多,创意重复、叙事结构公式化问题凸显。近年来漫威影片在奇观场面上依赖模板化剪辑与视觉堆叠,缺乏令人信服的情节动因与人物弧光,观众对其“炫技空洞”“缺乏情感张力”等批评不断,强化了一种刻板印象:视觉奇观是对叙事的替代甚至削弱。


这种思维背后是根深蒂固的二元对立逻辑——把叙事与奇观视为相互消解的力量,认为强化视觉表现必然牺牲叙事复杂性,反之亦然。这种对立在理论层面构建了“叙事/图像”“文本/技术”的二元范式,在实践层面让创作者无法打通形式与内容的融合路径,使电影在艺术完整性上陷入撕裂。


奇观与叙事可以互为激活


这种撕裂在当下大量商业大片中表现明显。一些作品,尤其是近年部分漫威电影,几乎全靠连场打斗、爆破、追逐、转场等特效场景吸引观众,叙事被简化为贯穿奇观段落的功能性结构,缺乏真实的故事张力与人物层次。


比如《惊奇队长2》,快速堆叠的战斗场面虽力图在视觉风格上创新,但故事缺乏足够动机支撑与人物成长弧线,动作成了孤立空洞的展示。《碟中谍8:致命清算》也被批评“剧作薄弱、叙事断裂”,成了“炫技的中场表演”而非完整叙事。在这种情况下,奇观成了悬浮于叙事之上的“展品”,难以激发观众情感共鸣。长期过度的视觉消费还削弱了奇观本身的冲击力,观众陷入“审美过载”与“奇观疲劳”。


电影中叙事与奇观的对立,类似文学作品中“叙述”与“描写”的区分。在叙事学框架里,“叙述”推动事件发展、建立因果链条和时间线索;“描写”暂停时间流动,聚焦场景、人物或氛围呈现,有视觉性和瞬间性特征。这一区分反映了更本质的张力:叙事的线性推进性与奇观的瞬间呈现性之间的形式冲突。也就是说,叙事强调时间延续与因果性,奇观偏向空间化、直观性与非线性体验。这也解释了为何许多当代电影中,叙事与奇观难以真正融合,总相互削弱。


然而在文学传统中,叙述与描写并非相互排斥,它们是故事的“骨骼”与“血肉”,彼此协作、不可分离。同理,电影中的叙事与奇观并非天然矛盾。真正打动人心的奇观,往往在叙事结构中被赋予情感张力、角色动因或戏剧意义,成为具有内在逻辑的“叙事性奇观”。


事实上,电影美学的发展在叙事与奇观的不断交替与重新组合中获得活力:古典叙事范式程式化时,奇观电影带来新的感官刺激;奇观电影形式重复时,心智游戏电影恢复故事张力;漫威早期影片则在两者间寻求融合路径。不同阶段的电影类型轮替与模式革新,证明二者并非对立,而是可以互为激活的动因。


“叙事性奇观”的四种打开方式


真正持久有效的奇观往往是“叙事性奇观”——它们不仅有技术层面的视觉震撼,还在叙事结构中推动情节、深化角色、释放情感。从《星球大战》《银翼杀手》到《侏罗纪公园》《泰坦尼克号》,再到《哈利·波特》《阿凡达》系列,这些作品成功不仅在于技术特效革新,更在于将奇观纳入叙事轨道,服务于角色命运、情节高潮与情感释放。


反观近年许多票房失利的大片,常陷入误区:以为视觉奇观本身就有观赏价值,无需叙事支撑。但在奇观泛滥、模式同质的情况下,观众对单纯依赖动作、爆破、CG特效的感官刺激逐渐失去新鲜感,甚至产生逆反心理。奇观脱离叙事,就会变成空洞乏味的装饰。所以,回到叙事是重建奇观效力的必由之路。


第一种方式是在叙事推进中设定奇观节点,让其承载情绪爆发或命运转折功能。例如《E.T.外星人》中孩子骑着自行车飞跃天空的场景,虽不是复杂的视效操作,但借助此前叙事铺垫累积的紧张与情感,这一奇观瞬间有了震撼人心的力量。可见,同一个视觉场景在不同叙事结构中的情感效果不同。


第二种方式是在奇观场景中引入悬念机制,增强戏剧性与观看张力。如斯皮尔伯格在《大白鲨》《侏罗纪公园》《夺宝奇兵》等片中的场面调度技巧,在视觉奇观中植入悬念节奏,让观众在视觉震撼之余,被情节的不确定性吸引,奇观获得延展的时间性与心理效应。


第三种方式是通过叙事构想的独创性,建构“类型上的奇观”。如《瞬息全宇宙》,通过母女关系这一核心情感线索,将混乱的宇宙转场与人物心理裂变巧妙结合。《芭比》中的芭比乐园,建立在对文化符号与性别政治的深度书写上,让粉色幻想空间有了现实反思力。


第四种方式是在奇观内部嵌入叙事结构,使视觉奇观本身成为戏剧事件。这在近期热映的赛车题材影片《F1:狂飙飞车》中表现典型。乍看《F1:狂飙飞车》延续赛车片经典模型,人物、剧情设定中规中矩甚至略显套路。但其创新在于,在视觉奇观内部结构中植入心智文本支撑的强叙事性,以“微型剧场化”策略重塑了奇观的叙事功能。


影片没把赛车场面当剧情插曲或展示高潮,而是对每场比赛进行细致叙事建构:每场赛事是有完整戏剧节奏的叙事单元,有清晰的起承转合结构——从出发前心理预设、比赛中策略选择、遭遇技术或情境障碍,到最终反转、逆转或失败。这种处理方式把每场赛车场面构建成三幕剧或四幕剧,内在张力远超普通赛车片的速度冲击或视觉刺激。


更重要的是,这种叙事性内嵌于视觉动作本身。观众在高速飞驰中,体验的是包含心理博弈、技术判断与意志比拼的“行动剧”,视觉奇观本身在“讲述故事”,而不只是“讲完故事后的呈现”。


这种处理方式增强了每场比赛的观赏强度,为奇观赋予持续的戏剧生命力。这突破了传统奇观观念,从“叙事 + 奇观”的附加式结构,转向“奇观即叙事”的内聚式结构。视觉奇观成为富有戏剧能量与结构完整性的事件本体,是新的视觉建构方式和叙事策略,代表当代商业电影中“叙事性奇观”的重要探索方向。


失败的奇观电影,常因创作者对奇观误判——高估表层冲击力,低估构建难度,忽视情感结构与叙事节奏对奇观效果的决定作用。真正有效的视觉奇观,要建立在叙事策略、节奏控制与情感逻辑基础上。


因此,开拓当代商业电影新路径,关键不是在叙事与奇观间选择,而是打破结构对立,探索更深层次的融合逻辑。奇观可成为叙事的触发机制,叙事可成为奇观的动力引擎。《哪吒之魔童闹海》凭借宏大视觉场面与情感叙事的深度融合,实现了奇观的叙事化转化。只有情节与视觉、心理与感官、结构与冲击高度协同,电影才能实现美学创新,重新赢得观众的情感共鸣与观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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