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理解时间，就像一滴水融入海洋

06-16 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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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英国科学家斯蒂芬 · 2025年霍金的科普名为《时间简史》新版本上市。第一次收录新版本 10页新内容——包含霍金2016年撰写的"新版前言"及"新发现"一章，梳理近一点20多年来，宇宙学的新发现。另外，新书增强了 12新高清照片张全新（科技进步的直观呈现)、30 注释(术语解释、背景补充、前沿进展、拓展阅读)和1 宇宙认知年表(可视化人类 2500 一年一度艰难而浪漫的宇宙探索之旅)。这篇文章是苏德超教授为这本书写的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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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湖南科技出版社《时间简史》(插图版) 年 6 月）

发文 | 苏德超（武汉大学哲学学院教授)

霍金在世界知识界享有高尚的威望，许多人认为他是“继爱因斯坦之后最杰出的理论物理学家”。这不仅是因为他在科学上的成就，也是因为他在做哲学思维和神学思维，但他的神学是反神的神学。看完《时间简史》，不难看出，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霍金的主要角色甚至不是科学家，而是思想家和神学家。

霍金作为一名科学家，在《时间简史》中提出了一个具体的量子引力理论概念，试图将广义相对论与量子力学结合起来。为解决费曼路径积分法在量子力学中的技术难题，他提出通过引入“虚时”，将欧几里得时空延伸到无限。因此，时间和空间不再是单独而孤立的存在。这样既避免了奇点带来的物理定律崩溃的问题，又使宇宙的时空结构“有限而无界”，即没有明确的开始或结束。霍金把这个宇宙模型比作地球：从现实时间的角度来看，宇宙的“开始”(大爆炸)与地球的北极相似， “终点”(大挤压)与南极相似。地球的南极和北极在几何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同样，从虚拟时间的角度来看，所谓宇宙的起点和终点只是人类自己定义的概念。霍金的量子引力模型要想成为一个坚实的科学理论，就必须能够被观察、验证和证实。从提出新的推测到最终被证实，修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霍金作为一名思想家，在《时间简史》中表达了他对现代哲学的强烈不满。根据亚里士多德的说法，哲学是对智慧的热爱，这种热爱源于惊喜和闲暇。突然间，有一天，司空见惯的现象在我们眼前显得有些不同，而我们居然还有时间去问这些不同，此时，哲学开始了。我们希望知道我们是谁，我们的使命是什么。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需要知道周围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宇宙的本质是什么，它是如何从过去演变到今天，未来会去哪里。传统思想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些宏大的问题。但是正如霍金批评的那样， 19 自20世纪以来，随着科学的专业化和数学化，哲学家们跟不上科学理论的进步。他们似乎忘记了祖先的问题，然后只关心语言的运用。就连 20 维特根斯坦是世纪上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他还声称，下一个哲学任务就是做语言分析。霍金指责道：太堕落了！

思想家霍金想要捡起来。 20 他想给出一个世纪英语世界哲学放弃的宏伟主题:从我们对宇宙的形象到时间和空间，从大爆炸到宇宙的基本力量、基本粒子和黑洞，从时间箭头到宇宙的起源和命运，最后是物理的统一。从这个意义上说，霍金的科普作品，包括《时间简史》和《大设计》，显然是哲学作品，尤其是科学哲学和科学思想的作品。

就哲学而言，霍金是一种模式的真实论者。不像简单的现实主义，模型的现实主义相信，我们对事实的描述离不开理论模型，所有的观察都包含了理论建构。好的时候，我们不知道现实世界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一个理论预测的准确性很高，我们可以合理地想象这个理论是真实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霍金是现代版的康德主义者；只是走上了爱因斯坦的岔路口:模型不是先天性的，可以随意选择。

霍金也是一个反神的神学家。事实上，《时间简史》最热衷于处理的话题是一个神学话题：我们的宇宙真的需要上帝吗？一段杨振宁先生的讲座视频在网上流传。在这段视频中，杨先生说，他年轻的时候不相信有造物主，但他年老的时候相信，因为没有造物主，很难解释这个世界的一些特点，比如麦克斯韦方程的美。在大致相似的意义上，爱因斯坦有一种斯宾诺莎式的宗教观，他甚至肯定，只有真正有宗教情怀的人才能真正成为科学家。开启科学史，我们确实很难找到一位没有宗教情怀但思想深刻的科学家。自然，他们也不太相信造物主有人的形象或某些人格特征。

不过，霍金很可能是爱因斯坦观点的反例。时间简史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把上帝赶出这个世界。不只是没有一个人形的造物主，而是根本没有必要存在任何一个造物主。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所以我们建立了一个理论来描述这个世界。这个理论有好有坏。一种好的理论应该提出一些原则上可以通过经验来测试的预测。因此，神话、巫术和意识形态被排除在科学之外。这种好的理论也应该排除情感和意志的成分。毕竟，遵循自然规律不同于遵循人类法律和道德。对于前者来说，情感和意志并不重要，所以目的论被排除在外。19 本世纪初，以牛顿理论为基础的拉普拉斯决定论认为，只要在某个时刻给出一组定律和宇宙状态，就可以确定宇宙的后续演变，从而不再需要上帝的随时干预。上帝能发挥作用的领域越来越小，仅限于宇宙的初始状态和宇宙定律的选择。 20 这一决定论在世纪量子力学的发展中摇摆不定，宇宙的进化并不完全确定，至少没有拉普拉斯想象的那样。但是对于宇宙的初始状态和宇宙定律的选择还有待解释。根据广义相对论，时间起源于所有物理规律失效的奇点。在这种情况下，上帝有完全的自由来选择如何开始宇宙。但是，如果霍金版的量子引力理论是正确的，宇宙就没有开始和结束，宇宙就没有初始条件，即使上帝没有自由选择这些初始条件。

然而，霍金并没有完全消除上帝存在的可能性。由于这个宇宙需要一组定律，所以这些定律没有给出足够的理由。霍金说，即使有上帝，他的自由也很少，因为只有一组或几组相对完美的理论可以解释整个宇宙的出现。然而，他也意识到这里有一个根本问题:即使有一组定律，这些定律也无非是一种规则和方程。它们本质上是数学模型。为什么数学模型能带来真正的宇宙？这一难题指向数学与物理的差距。这个鸿沟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老子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数字产生数字，很容易理解；无法理解的是，再多的数字也只是一堆数字，它们是如何产生“物”的？

即使作为科学家的霍金成功了，关于量子引力论的讨论也得到了实验的证实，他仍然没有完全赶走上帝。关于上帝的问题，《时间简史》的立场并不一致。霍金饶有兴趣地谈到了他在一次梵蒂冈大会上的经历。与会者见面时，教皇告诉大家，他可以研究大爆炸后发生了什么，但不要问大爆炸本身。这是创造的时刻，也是上帝的事务。霍金说他当时有点窃喜，因为他的理论解释没有这样的时刻。此外，他甚至感到自己对伽利略的强烈认同。生于伽利略第的霍金 300 一个忌日，伽利略反对教会的正统说法，被终身拘留，他不希望和伽利略有相同的命运。然而，在《时间简史》的其他地方，霍金表现出了足够的谦虚:即使我们找到了一个万物理论，每个人都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和我们的宇宙存在，这将是人类理性的终极胜利，但这个终极胜利无非是“我们知道上帝的精神”。另外，这场胜利还有另外一个限制：我们所知道的所有法律都只有在不确定原理设定的界限内才有效。

科学家霍金试图追求传统哲学的梦想，用理性作为揭示宇宙终极真相的工具。他所期待的人类理性的终极胜利，其实是在回应一个神学主题:创造者是否存在，或者宇宙是否需要创造者存在？无论霍金在科学上是否成功，他仍然没有对这个问题给出确切的肯定或否认答案。

值得注意的是，霍金之所以对这些宏伟主题感兴趣，很可能与他的家庭氛围有关。弗兰克，他的父亲 · 作为牛津大学的医学生，霍金热爱神学辩论，经常给他讲圣经故事，热衷于研究神学。伊莎贝尔，他妈妈 · 牛津大学是霍金 PPE(哲学、政治、经济)专业毕业生。值得注意的是，包括武汉大学在内的许多国内大学都开设了这类专业。

小时候霍金成绩不好，小学一年级全班倒数第三。但他不在乎。他欣赏自己，更关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小霍金非常专注于做事。据他妈妈说，有一次他研究农耕机的零件结构，其他孩子爬到他身上，他没有任何反应。

霍金因为气管摘除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霍金因为逐渐冻结，被困在轮椅上。与普通人相比，身体给他带来的快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正是通过阅读和理解霍金，我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为什么苏格拉底拒绝学生帮助他逃离囚室。同学们只看见雅典的牢房囚禁了苏格拉底的身体，而苏格拉底却看见他的身体囚禁了他的灵魂。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注意到霍金活跃而深刻的思想是如何被限制在轮椅和身体组成的混合物中的，这并不显眼，甚至很奇怪。霍金是一位伟大的理论物理学家，这是不幸的。他不再能做那些复杂、精致、漫长的数学计算；但这也是霍金的幸运。他不得不像小时候那样快速而断断续续地说话，“压缩”他的思想，理解更大的主题:这是整个宇宙的命运，这是我们小人类所有的希望。

霍金曾在一篇纪念爱因斯坦的文章中写道， 100 世界在过去的几年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化，这些变化的主要原因是科学，而非政治和经济；最能代表 20 爱因斯坦在世纪科学进步；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方程将与宇宙同寿。爱因斯坦拒绝担任以色列总统的理由，霍金的这些评价是一个遥远的回答：政治是暂时的，但方程是永恒的。作为一名哲学老师，我自然明白，自然科学的伟大人物更注重宇宙。但是在这里，我想提醒读者朋友们：我们不能永远，我们只珍惜当下。如果我们意识到这一点，那么我们将更加珍惜霍金在《时间简史》中从宇宙创造到宇宙结束的所有解释。即使真正的时间真的只是幻想，我们也生活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在时间里，我们存在。在我们身边，我们喜欢这些时间和空间的碎片，也喜欢像霍金这样的伟大科学家把这些碎片拼成一个整体。

读一读《时间简史》，让我们了解时间。

一个人试图理解时间，就像一滴水颤抖着融入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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