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我停经了

05-19 09:58


"我还年轻,吃点药就行了"


卵巢功能下降。


2018年,26岁的袁媛没有任何概念地看着检查报告中的这六个字。


此前,袁媛的月经已经不正常了一段时间。从2017年开始,要么一个月来两次,要么两个月来一次。当时袁媛也去当地妇幼保健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只是月经混乱,吃点黄体酮就可以了。但是吃了几个星期还是没有用。


直到2018年5月,26岁的她在熟人的建议下来到这家医院,先后检查了6种性激素和AMH值(即抗缪勒管激素,是检查卵巢储备功能的指标),指标都很差。即使是AMH也只有0.01-成年女性的正常范围。 ~ 6.8 ng在/mL之间,数值越小,卵巢功能就越差。


医生没有解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疾病。他只是告诉她,他可能不会生孩子,并试图安慰她,说他的同学已经失去了孩子,“现在他们过得很好”。并告诉她现在还有卵子,应该有怀孕的机会。“可能医生觉得我比较年轻,不想说太多严重的话,怕打我。”袁媛想。


医生给她开了芬吗通和补佳乐补充雌激素。然而,袁媛吃了几次后开始反抗。她担心发胖,每次吃都恶心呕吐。2019年,她停止了激素类药物,试图用中药改善自己的情况,但也没用。最长的时间,她已经三个月没有来月经了,还有耳鸣,睡不着觉,还有潮热。


27岁的袁媛又去了那家卫生院,这次,大夫直接诊断出她的卵巢早衰,并建议袁媛如果要生孩子就早点生孩子,否则卵巢的状况会越来越差。


卵巢早衰,即“早发性卵巢功能不全”,是指女性在40岁前卵巢早衰。临床表现除性激素水平和AMH值外,也是诊断卵巢早衰的重要指标。而且超过三个月不来月经,是一种典型的疾病。



但是事实上,很少有女孩会把不来月经作为某种疾病的表现。对他们来说,没有月经大多是由于压力大造成的。


35岁的刘乐就是这样。2022年春节期间,她发现月经量急剧下降,每次只有少量,周期从30天变成了40天。在此之前,她的月经量大到白天都要用330长的夜间卫生巾。起初,她并不认为这是一回事。毕竟以前只要工作压力大,月经就会不正常,暂时不规律。


直到半年后,一个想生二胎的同事说要去看中医,同样有二胎计划的刘乐也跟着去了。他们挂了一个妇科医生号,检查了六个性腺项目和AMH。结果出来后,看上去至少60岁的老中医看着刘乐的指标,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的荷尔蒙水平还不如我。


但刘乐并没有放在心上,认为这是可逆的。“我还年轻,回去补一补,吃点药就行了。”医生给刘乐开了一瓶定坤丸,让她看看效果如何。


但是刘乐出现了和袁媛一样的情况。首先,月经量越来越少,直到2023年7月,刘乐更年期停止。然后是一系列的身体不适——腰酸背痛,腿无聊,感觉每天都像背着龟壳一样。


在闭经的第四个月,刘乐受不了了。她在当地挂了一个西医号。医生给她开了一盒芬吗通,说可以先吃一个月,帮她补充雌孕激素,通过药物调节月经。


那天回到家,刘乐在网上查了一些芬吗通的资料,得知这种药估计要吃到45岁(正常女性绝经的最小年龄),她不相信,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有希望”。在北京看到一位擅长治疗女性生殖内分泌停经的中医妇科专家,决定到北京试一试。


刘乐在北京首次被判为卵巢早衰。大夫说有些人是遗传性的,有些人是不确定因素,如精神创伤、自身免疫疾病等,与此同时告诉刘乐,这种病是不可逆转的,刘乐不相信,但是医生劝她,“已无力回天,不要再浪费钱了。”


刘乐只能回家吃芬芳。但她还是有一丝希望。“我心理上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觉得自己太年轻了。”


的确,几乎每一个年轻人都在第一时间质疑卵巢早衰,"这不是40多岁才得的病吗?""月经不规律不是很正常吗?"


即使听到“卵巢早衰”这个词,也会因为无法接受而生气、生气。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住院医生诗琪告诉“后浪研究所”,在自己的门诊部,曾经遇到过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被诊断为卵巢早衰而向科室投诉的患者。


日常生活中被激素控制


事实上,30岁时确诊卵巢早衰的情况并非罕见。


诗琪可以明显感觉到,近年来,30岁前确诊为卵巢早衰的患者人数正在增加,但幸运的是,这个年龄的患者占卵巢早衰患者的比例似乎没有那么高-5%-15%。诗琪认为,这与当今年轻人的饮食结构和生活压力有关。


诗琪曾经接诊过一位26岁的病人,因为减肥导致8个月没有来月经,最终确诊为卵巢早衰。那不是个例,在临床实践中,她看到了很多女性停经半年甚至一年,最初的原因是体重迅速下降,导致体脂含量过低。诗琪说:“我们体内的雌激素是由体内的胆固醇合成的,胆固醇是一种脂质,所以我们的脂肪代谢与雌激素合成密切相关。”


另一方面,压力过大会干扰下丘脑-垂体-卵巢轴激素分泌,引起月经紊乱,导致周期不规律甚至闭经。


确诊后,刘乐试图分析自己的诱因。作为一个山东人,她总是在一个相对压抑的环境中成长——中考、高考、考研、公考。即使上岸后,她也要忙着升职。即使休完产假工作一周,她也被告知调到了一个任务更重的岗位。代价是透露你的身体。“你当时可能看不到这些压力,但实际上对你的健康伤害很大。”她后悔自己对自己太苛刻了。



后来,她在网上看到了其他病人分享的一句话,“它让你无法死亡,但让你无法生存。”这个在刘乐身上已经实现了。


首先,体力明显下降。——爬山爬不上去,孩子抱不起来,连自己最喜欢的购物都没有力气。


在此之前,刘乐可以从早上9点到晚上10点购物,然后通宵唱K也不成问题。但确诊后,刘乐再次与同事逛街,只有坐在那里的力量,对试穿衣服完全失去了兴趣。即使是一直戴着的脖子上的颈链,她也开始觉得“脖子掉了”。“你的脖子负担不起这个重量。”


下一步,她的工作状态开始急转直下。


作为一名公务员,刘乐一直忙于工作。在此之前,她很开心。然而,在激素的控制下,刘乐总是有“突然不想做了”的想法。“反正我平躺了,你也开除不了我。”。甚至和领导大吵一架。幸运的是,领导是一个直男,没有和刘乐打架。他只是问她怎么了,感觉心情不太好。


刘乐与丈夫的关系也开始恶化。


每天上班都消耗了刘乐所有的精力,回家后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虽然丈夫会过来问她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刘乐没有精力去解释。即使是夫妻生活也无法进行。


渐渐地,刘乐渐渐变得焦虑起来。虽然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有时候很高,有时候很低”,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像疯了一样”。


在确诊之后,袁媛也出现了极大的情绪起伏。


起初,她无法做好工作。在一家公司呆了几个月就要离开了。不到一年,她就卖了保险,做了微信生意,尝试了其他工作,但没有心思坚持下去。


她开始害怕自己和男朋友的关系。卵巢早衰让袁媛觉得自己很快就老了,法令纹出来了,脸上长了雀斑,子宫和卵巢有萎缩的迹象。雌激素分泌的停止也影响了她和男朋友的性生活。她开始担心,如果她男朋友一直这样出轨怎么办?


因为抵触吃芬吗通,袁媛的荷尔蒙开始下降,情绪也出了问题。她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甚至需要安眠药才能入睡。



2020年,袁媛再次前往区妇幼保健院,医生听到袁媛被诊断为卵巢早衰后感到震惊。这位40多岁的医生在袁媛面前翻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开始研究卵巢早衰的症状,说他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年轻的卵巢早衰患者。


接着,袁媛开始不愿外出,也不愿与人交流。卵巢早衰这件事在她心中是有一种羞耻感的,“别人会想你生这种病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因为正常女生不会生这种病,很多生孩子顺利的人觉得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现在要照顾好自己,而非要孩子"


这一状态持续到2021年。


那年,袁媛加入了一个卵巢早衰群,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例子。


群内有卵巢早衰确诊患者,20岁左右,30岁出头,40岁左右。大家都在群里发展,分享自己的确诊经验和日常抗衰老经验。


有一次群主在群里分享了一句话,让袁媛记忆深刻。“她说我们只是生病了,不能生孩子,但我们的生活不受影响。你可以做很多抵抗的事情。”袁媛突然意识到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能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我的病。”


她开始锻炼,开始积极就医。在看病的过程中,袁媛遇到了很多年轻的病人,甚至比自己还小,94、95、1996年出生,甚至最小的还在读高中。身为“前辈”,她也会劝他们早点睡觉,锻炼身体,不要吃冰。


面对卵巢早衰,她开始积极调整自己的态度。——以前每次就诊,袁媛的目的都是为了结婚,为了生孩子。所以甚至走了很多弯路——比如去美容院做卵巢保养。


但是现在,袁媛这样做的前提是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好。


袁媛去年结婚了。在结婚之前,她曾经和男友谈过自己的诊断,两人也讨论过要不要孩子,男友说自己“有没有孩子都可以接受”,即使生不出来,也可以去领养。



而且事实上,卵巢早衰的诊断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怀孕。


“一个明显的误解是,每个人都非常害怕卵巢早衰。她可能会感到卵巢早衰。作为一个女人,生孩子就完了,没有自己的孩子。”诗琪说,临床上发现,即使AMH值很低,也有5~10%的可能怀孕,“不是不排卵,而是排卵不规律,排卵相对较少。只要你严格监测你的排卵时间和体温,你就可以在排卵时卡住怀孕,这种概率就会增加。”


在小红书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卵巢早衰患者分享他们成功的经历。一位确诊卵巢早衰4年,AMH0.2的病人,说自己已经摆烂了,准备不能再生孩子,突然怀上了二胎。评论区也有很多患者经历过同样的经历,也有人说,"看起来(怀孕)和卵巢早衰关系不大,只要心态好,内膜好,输卵管不堵塞,卵泡质量好就可以怀孕。"


因此,诗琪总是在诊所给确诊患者心理咨询,告诉他们仍然有可能通过治疗恢复排卵。“卵巢早衰要么不排,要么排得少,排得不规律。”


怀孕也不是每一个卵巢早衰病人的终极追求。


两个月前,刘乐觉得自己靠吃芬通病有所缓解,状态也逐渐回到正轨,于是她萌生了想要二胎的想法。


她去了生殖科,医生看着她的指标,只问她一句话:“你不觉得不舒服吗?”那一刻,刘乐有点想哭。这么多年来,刘乐习惯了这些症状,忘记了舒适是什么感觉。大夫对她说:“你现在要照顾好自己,而非要孩子。


这次,刘乐完全切断了想要二胎的想法。她和卵巢早衰和解了,并且已经做好了吃香的准备,直到45岁。


虽然她偶尔会有躺着的想法,但她觉得自己不想再升职了,或者想换一个轻松的部门。但是理性地告诉刘乐不能这样做。由于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像自己一样,为了在内卷的社会环境中有一席之地,把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如果她是一个能力一般,很普通的人,我反而觉得很幸运,觉得她没有过多地透露自己的身体。"


她下定决心,不会像父母一样,要求女儿考研,考公,在单位当小领导。她只想让女儿健康快乐地成长。而且她能做的,就是努力,和丈夫一起努力,“多一点,孩子就能少走一点。”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本文名称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后浪研究所”,作者:杨小彤、巴芮、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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