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波收获专坑低收入农民“手搓锂电池，全家开奔驰”

盛夏的河北沧州，气体湿润，汗流浃背的t恤紧贴刘杰。他迅速洗了个冷水澡，振作起来，把头埋在一台老式缝纫机一般大小的点焊机前。一堆锂电池材料把他包围在一个简陋的空房间里。

22岁的刘杰已经在农村这栋五六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住了一个星期了。除了工作，这里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他只带了枕芯、垫子和夏天的凉被，把这个临时改造的住所变成了组装锂电池的孵梦基地。

他所做的并不复杂，可以说他有手就能做到:首先，在模具底座上放置一个小圆柱形电池，分正负码，形成24V或48V规格，然后用电铬铁将电线串并联。点焊机通常上下焊接针线，然后用保温板密封，包裹热缩膜，涂上热溶胶进行防水处理，最后放入盒子中，露出插销头...组装这样的电池。最多花2个小时，但是可以轻松赚到60-100元的手工费。

“十年工作一无所有，创业一次成为富人”“用手搓锂电池，全家开奔驰”，锂电池加工广告中的很多致富承诺，让他一点也不觉得累。不知不觉，我已经忙到凌晨两点了。

01

"国家给农村寄钱"

这种赚钱的方式是刘杰在2023年7月在Tiktok上刷到的。他大专毕业后回老家在五金厂工作，很快就受够了日夜“拧螺丝”的苦。转行做物流搬运后，发现这一行是“女生当男生，男生当叉车”。在一次运输中，他不小心摔倒在高处，伤了腿。“如果他不用手支撑，他可能会骨折。”。

这样他就有了挥之不去的恐惧，决心投入一些小生意，“与其为别人工作，不如为自己工作。”他想。

这个想法让他想起了反复刷的广告视频——“比开银行更容易赚大钱的小生意”和“让你成为县里的富人”。此时此刻，这些口号正在打击他的心。他觉得这可能是上帝给他致富的机会。就这样，他通过广告视频联系了洛阳微校通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微校通公司”)，了解到这个项目——锂电池加工，号称在家创业赚大钱。

工作没有门槛，只要有空房间就可以做，公司提供一站式服务:设备、电池材料、技术培训全包；还长期提供订单，回收组装好的锂电池，按件清算人工成本。

客户只需支付“初装费、设备费、培训费”，根据设备先进情况分为2万元、3万元、5万元左右。手工制作的锂电池产品也按照不同的规格计算，如双轮、三轮电动汽车和电动汽车。

投资少，有能力的人工作多，对没有多少资本的刘杰很有吸引力。他投资了自己工作攒下的19800元，选择了“用手搓”双轮电动车的锂电池。从那以后，他白天开始工作，晚上练习做电池，然后辞去了工作。

除了像刘杰这样在工作中受伤，寻找新出路的年轻人，这种代工模式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村县中老年人。他们肩负着老少皆宜的生存压力，面临着体力逐渐下降的困境，不得不为自己寻找出路。

五十一岁齐胜，在与洛阳智帮电子科技公司(以下简称“智帮电子”)签订的合同上赌上了自己的余生。他住在河南商丘的一个小镇上，一直靠开卡车接散和种地谋生。开卡车是一项艰苦的工作。经常跑十几个小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难跑长途。现在他最多跑200公里，收入不如以前。妻子忙于照顾孙女，还要种田，全家的经济重任都落在他身上。

他清楚地记得，2023年冬至，他联系了智能电子公司邹的一位业务经理。对方承诺加工成本很高，一组电池100元，一天能轻松赚七八百元。他甚至声称和他一起收取的一万元费用只是押金，等1000组电池够了，就可以直接退了。

“我们公司已经工作七八年了。如果我们不赚钱，我们能工作七八年吗？我让你来做这个项目是为了让你赚钱。”齐胜被邹经理的强势语气所说服，很快就签了合同，腾出了一个空房间，准备做一件大事。

命运的悬念已经悄然埋下，那些精确的广告，用精心策划的话语，煽动着不同年龄群体的焦虑。凤凰。com《风暴之眼》在颤音中搜索关键词。看到这些广告，尤其是那些每天还在担心生存的五十多岁的人。视频中的主播总是故意强调:“如果你得了重病，你会把家里的财产都挖空。"农民对家庭简单的责任感和亏欠感，成了彼此最好的武器。

对于迷茫的年轻人来说，这些广告侧重于强调新能源、乡村振兴等国家政策。甚至有人高喊“农村赚钱5年7万亿”“国家给农村发了钱，农村振兴要加强真金白银的投入。”主播蹲在镜头前，指着身后的锂电池，说:“农村赚钱的机会在哪里？就在这里！”

02

电池里装满了沙子

没有人履行订单承诺

刚刚被点燃的刘杰创业梦想，很快就破灭了。

他忙了一个多月，把组装好的样品寄回公司后，寄件地址是一个村庄。他没多想，但公司拒绝接受这类产品，理由是电池形状不合格。“热缩膜吹得不平”、听了这些原因，刘杰认为只是公司要求严格，于是一步一步提高了自己的技术，做了更多的电池，但是每次发的样品还是不合格。

有一次，刘杰又吹了热缩膜，然后寄出去了。电池内部结构没有变化，但公司改变了电池内部结构不合格的说法。这一次，他开始产生怀疑。

他记得公司第一次发的设备和工具都不好，联系更换后发的工具还是很便宜的。他带着疑问把手里的电池拆了，发现电池材料也是假的，细碎的沙子和粉末从里面倒出来，根本不导电。

锂电池电芯拆开后倒出沙子

公司解释说，这只是一个练习模型，不是一个真正的电池。但是刘杰还是发现对方故意隐瞒，“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明确告诉我？”

直到他刷出河南洛阳范先生向媒体求助的视频，他才知道这家公司已经骗了别人。他要求公司退款，对方只退几千元。周璇很久以后，对方甚至提出用茅台等名酒还账。让刘杰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甚至不确定这些酒是真是假。

最后，面对这个拿着公司不利数据的“硬茬”，公司老板打电话给他，退了一万元，收回了设备。剩下的9800元就这样消失了。

齐胜还首先收到了一些空电池模型。之后，智能电子显然是二手退役电池，尽管它们发送了几组真正的电池。齐胜可以清楚地看到电池上有焊接痕迹。他发现10个电池中大约有一个坏了，完全没有电。而公司发来的设备，他在网上查询发现，只值1000多元。

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之前约定生产双轮电动汽车锂电池，但公司发来的材料只能作为电钻工具上的小型锂电池。由此，加工成本从约定的100元减少到10元。“我赚了这笔钱，没有饿掉我的牙齿？十块钱够喝粥了。”他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邹经理向他解释说:“现在没有订单，不忙，等等，生意会逐渐好起来。”齐胜还是很谨慎的，提议看看其他客户的合同。他没想到会激怒对方:“你怎么不相信人？公司这么大，骗你一万块钱？”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齐胜每天都在催促订单，公司只是零星寄一些电钻锂电池材料，他也陆续做了一些小件物品寄回去。幸运的是，他确实拿到了一些加工费，但他三个月只赚了几百块钱，这与他最初的承诺相去甚远。

他一直期待着在那之后做一个大订单，但结果却是空的。三个月后，智能电子突然停止向他发送材料，邹经理也离开了工作岗位。他查了一下，发现公司已经悄悄注销了。

03

经过几个小时的训练，开始教师

火花像点燃“仙女棒”

事实上，当他们回头看时，不难看出，这些公司早已是破绽百出。

所有参与锂电池代工项目的人都被要求参加公司的考察和培训。在所谓的公司，只有少数人在保持运营，培训只有几个小时。

当刘杰参观微校通公司时，他被一个主管招待，开着一辆像五菱宏光一样的车，带他去了一栋矮写字楼。在他的记忆中，公司在二楼租了两个办公室和三个宣传场所。公司人员屈指可数，除了主管，只有前台、培训老师和司机。

经过一个小时的培训，刘杰掌握了制作锂电池的过程。剩下的，培训老师在实践中远程在线回答问题。他觉得这份工作真的很容易。当我离开时，一位70-80岁的老人正在慢慢进来。这是接下来要培训的新生。

在微校通公司内部 被访者供图

培训室和楼梯通道一样狭窄，总宽度只有2米左右，长度约34米。事实上，这些公司没有生产线，也没有锂电池生产资格。他们只能声称提供技术培训服务，“一对一教学”可以擦边球。然而，这些公司没有培训资格证书和行政许可证。

刘杰曾经问过微校通公司，锂电池生产完成后可以在自己的区域销售吗？公司告诉他，有自己的营业执照是可以的。当他发现公司没有回收电池，准备自己生产销售时，他意识到像他自己这样的小作坊根本无法获得锂电池的生产和销售资质。他不明白为什么公司会煽动没有资格的个人参与这个项目，因为他知道这种情况。

这种教学隐藏的安全风险让他更加害怕。他还记得在训练过程中焊接铁片，火花很大，就像点燃一根“仙女棒”。他不自觉地问:“如果这个接错了，会怎么样？”培训老师随意回答:“会连电的。”。他心里有点头发，这意味着他可能会生气。这时，他听到培训老师在耳边说:“把电流调小一点，多练就行了。”

50岁的毛强也同样担心合规性和安全性。去年9月，他千里迢迢从新疆到洛阳，参观河南户外里电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户外里公司”)，支付了31600元签订合同，随后接受了两三个小时的培训。

“如果我在家生产锂电池，工商税务检测，我该怎么办？”在培训室里，毛强问了自己的疑惑。公司用“用我们的资格”这句话搪塞了过去。

北京盈科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高同武告诉凤凰。com，锂电池生产需要相关资质，如生产许可证和环境许可证。公司授权不合格的个人生产和销售电池，违反相关法律法规，构成违规行为。这不仅会威胁消费者的安全，还会破坏市场秩序。

对于那些为了稳定客户而回收的少量锂电池产品，公司会出口到哪里？这些手搓电池会流入市场吗？一些未经公司回收的电池会通过个人渠道或网络平台销售吗？这些都成了监管的盲点。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物流公司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齐胜记得，每次把电池送回公司都不顺利，快递员拒绝了，因为锂电池是危险品。之后，智能电子推荐了河南中原创新物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创新物流”)。只要齐胜写了承诺书，如果他对电池着火负责，他就可以运输。

但是齐胜不愿意写保证书，所以根据公司的意见，他骗创新物流说，他寄的不是电池，而是配件，就这样混了过去。他还发现，电池送到目的地后，在创新物流的仓库里放了十天半。他多次打电话催收货物后，公司取回了电池。

凤凰。com《风暴之眼》致电创新物流客服，询问公司是否可以运输手工组装的锂电池产品。对方说:“不，这是违禁品。”

04

空壳公司一枪换马甲。

这些看到村县低收入人群割韭菜的公司的起源是什么？在微信语音中，智能电子的邹经理试图消除齐胜的顾虑，声称自己是当地的控股公司，“与大公司合作肯定是有保障的”。然而，工商信息并不能支持这种说法。

事实上，智能电子只是一家普通的小微企业。2016年成立时，它被称为洛阳智能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从事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2021年，淞海粉成为实际控制人后，经营范围转为机械设备租赁、销售和电池销售。

该公司经营三年后于2024年3月注销。事实上，早在2月20日，该公司就被列入业务例外清单，因为它无法通过注册地或营业场所联系。

凤凰。com《风暴眼》通过爱心企业查看，该公司的主要成员之前在2018年将一家网络技术公司改造为河南特乐环保技术有限公司，并以同样的招数注销网络。

根据2021年12月的一项判决，李某因参与锂电池加工起诉特乐环保，法院认定双方签订了以生产设备购销为主要内容的销售合同。在合同中，双方明确规定原告为加工方，被告向原告提供原材料和客户资源。公司未履行相应责任，法院裁定扣除培训费后退还李的投资款。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还在毕节经营着一家类似的公司，并于2022年7月注销。目前，他们经营的卢氏县成千上万的食用菌合作社仍然处于持续状态，这家合作社的运营模式相当熟悉:“组织收购、销售成员和类似企业经营者的食用菌产品...进行技术培训。”

这些交易者的招数非常相似。他们在一家空壳公司注册锂电池商标，授权他人使用商标和技术，经营一段时间。当客户发现问题并开始维权时，他们会取消公司，改变名称、地点和微信号，继续工作。

虽然微校通公司还没有注销，但是刘杰已经不能联系公司人员了。爱企查显示，该公司成立于2019年，法定代表人任往东，人员规模为0人。2022年底，该公司还发生了一些工商信息变化，如负责人、地址、经营范围等。公司年报显示，2023年，公司总资产为0.99万元，债务为1万元，销售额为12万元，净利润为0.54万元。一家公司的资产和净利润居然不到一万元，可见其经营不正常。

户外公司成立于2018年5月，此前是河南银度集团旗下公司。然而，2024年1月，银度集团撤出，刘亚辉接手后，业务范围改为电池制造、电池销售、技术推广等。

和机械设备打了半辈子交道的毛强，发现户外公司发的点焊机没有资格证和说明书。组装了几组电池后，他总是感到不安。他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维权的信息，然后开始了一场与公司的退款拉扯战。

对此，户外公司相关负责人回应凤凰。com的《风暴眼》说:“公司会回收锂电池，如果产品不合格，肯定不会给订单和人工成本。有关投诉我们还没有收到。”他指出，公司拥有自己的车间、车间和代工生产的各类锂电池，每月可达数千台。这类电池的销售渠道包括展览和零售。而且当凤凰网《风暴眼》问及锂电池的生产和培训资质时，对方问：“这些资质是什么？”

另外，凤凰网《风暴眼》致电上述多家公司的负责人、业务经理，对方大多挂断了电话。

一些锂电池行业人士告诉凤凰。com的《风暴眼》，“这种锂电池加工方式充满了套路和混乱。这些公司不是白名单锂电池生产公司，没有资质。他们怎么能让别人打电话给他们生产呢？大部分合作的都是农民，不懂这些套路。”

据业内人士透露，这类公司主要集中在郑州、洛阳等地。“光洛阳市就有十几家。”因此，他成立了一个维权小组，260多人陆续加入了这个小组。

凤凰网《风暴眼》以了解咨询为由，根据抖音平台上的广告联系了河南郑州的一家公司，业务经理建议现场检查同样的文字。她的朋友圈每天都会曝光客户签约的视频。粗略估计，仅在过去的半年里，就有70多名客户进行了调查和签约。他们中的一些人专门开了十几个小时的卡车来寻找机会，一些试图转行的中年夫妇，一些甚至拿不到笔的农民和头发花白的老人。

05

仅仅是“合同纠纷”？

"这笔钱很有可能是拿不回来的。" 刘杰觉得自己被骗了四个月，还是陷入了愤怒的情绪。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在Tiktok支付律师咨询费用。他甚至不在乎吃饭。他在网上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等到了提问的机会。

然而，律师的话让他难以入睡。律师告诉他，这类案件很难被定性为诈骗，更容易被视为合同纠纷。他没有放弃，试图联系Tiktok平台的客服，希望平台能帮忙拿到最初诱惑他上钩的广告，但客服表示没有权利这样做。

工商局、12315、市场监管局...像刘杰一样，许多人尝试了各种维权渠道。但很多时候，这些部门别无选择，只能协助双方协商解决，建议他们根据合同纠纷向法院提起诉讼。

然而，对于这样的村县维权人来说，起诉代表着高昂的时间和金钱成本。毛强心里想，从新疆到河南维权，距离很远，对自己不熟悉。他真的负担不起起诉这3万元。那些设备、材料和几套制作精良的电池都被抛弃在空房子里，等待灰尘落下。他甚至不想再看一眼。

即使有人放弃了这一点，他们也可能无法像上述判决中的李某那样胜诉。智能电子经历了败诉后，似乎对合同进行了“升级”。在齐胜签署的合同版本中，没有提到回收电池和提供订单的承诺。

凤凰网《风暴眼》根据合同留下的联系方式致电智能电子，对方只是反复强调:“一切以合同为准。”他还说:“我们做的是技术推广和设备销售，让客户回去做电池维修。”。当凤凰网《风暴眼》提到邹经理的口头承诺有音频时，对方反驳道:“如何证明这是我们的人？”

这些推诿和设计让维权者感到无能为力。他们不想被诉讼束缚，但这份合同把他们束缚在民事行为的范围内，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诉求都很困难。

高同武律师告诉凤凰网《风暴眼》。com，如果合同条款不公平或欺诈，当事人有权主张合同无效或撤销。如果案件涉嫌诈骗，应作为刑事案件处理。

所以，如何确定是否涉嫌诈骗呢？高同武律师解释说，诈骗通常是指为了达到非法占有财产的目的而故意欺骗他人。如果公司知道自己不能履行合同义务，却通过虚假广告吸引参与者，比如承诺回收产品，退还押金，但实际上却以不合理的理由拒绝，这就有了非法占有金钱的主观意图。“通过虚构事实或隐瞒真相的手段，让参与者产生错误的认识，并根据这种错误的认识处分财产，符合诈骗的构成要件。”他说。

现在，刘杰内心的创业热情已经被彻底浇灭，他又回到五金厂工作，想一点一点存钱。齐胜也重新开始了卡车。在“用手搓锂电池”的几个月里，他的家庭收入几乎停滞不前，他的生活捉襟见肘。他没有勇气告诉妻子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隐瞒了他投入的钱。因为家里人最清楚，一年的积蓄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文章中刘杰、齐胜、毛强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凤凰网财经”，作者：风暴眼工作室 经授权发布的吕银玲36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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