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花》:在戏剧性和真实性之间犹豫不决

04-17 10:15


电影《向阳·花》中赵丽颖扮演女主角高月香。


u2003u2003冯小刚执导的电影《向阳·花》上映后,围绕其主题的评价呈现出明显的两极分化趋势。一些观众认为,这部电影真实地再现了底层女性的生存困难和自立,以及就业歧视、经济负担和社会偏见,这些都是犯罪记录者面临的。也有评论认为,影片是对底层女性生存困难呈现的刻板叙述,涉嫌消费痛苦。


u2003u2003的两极评价可能是因为电影没有处理好戏剧性和真实性的共生和平衡。这涉及到现实主义和戏剧性之间复杂动态的相互关系,也是文学艺术理论中有争议的核心话题之一。


u2003u2003《向阳·花》改编自虫安《教改往事》中的一个短篇故事《女监里的向阳花,开高墙外》,讲述了一个底层有犯罪记录的女人回归社会后努力工作的故事。原著故事与主题具有天然的改编优势,使得电影在人性、情感、社会现实等方面都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影片以原著的人物和故事框架为基础,增强了大量的情节,使整个故事更加完整。


然而,与原著和改编相比,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识别出什么是真实而复杂的情节,什么是虚假而死板的普通情节。导演冯小刚在一次采访中说,这是一部温暖的现实主义电影,但从改编策略来看,他显然更倾向于创作一部现实主义电影。正是这种摇摆不定的创作态度和改编思路,破坏了原著故事的真实性和复杂性。


动态张力在u2003u2003现实主义和类型之间


u2003u2003现实主义电影和现实主义电影是两种不同的叙事策略,在创作理念、审美需求和社会功能上存在实质性的差异。在叙事方面,这种差异表现为松散的因果链/强逻辑关系、扩散性矛盾/单一性矛盾、开放性困境/假设性处理等。两者在审美需求上的深层差异是真实性和戏剧性的对抗。


在当今的电影创作中,u2003u2003往往呈现出交叉融合的趋势。现实主义商业电影往往需要剧情结构和戏剧强度的类型电影,并希望借助现实主义美学精神对社会进行深入思考。


u2003u2003但这种结合涉及到现实主义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的内在矛盾——客观主观、现实主义和虚构。詹姆逊认为,现实主义的实质性差异源于其认知和审美的不可调和。现实主义一方面追求客观再现社会现实(认知功能),另一方面需要通过艺术(审美功能)进行主观加工。这一两重性使得现实主义一直处于“既要求真实,又要求虚构”的谬论之中。


事实上,u2003u2003当代叙事实践在某种意义上解决了现实主义的内在差异,突破了“现实主义与戏剧化”的简单对立,两者既有张力又有相互成就。因为现实主义也需要通过戏剧化来发展更复杂的戏剧语法,来完成对社会的观察和解剖。比如《我不是药神》《寄生虫》就是一个结合的例子,它以类型的方式切入社会现实,捕捉社会热点,完成现实题材类型片的范式突破。


u2003u2003的关键在于,真实电影的类型需要让真实性和戏剧性相互成就,否则两者之间的差异很容易在主题和方式之间产生巨大的裂缝。现实本身就有很强的戏剧性,但我们需要警惕那种脱离社会质感的虚假戏剧冲突。


u2003u2003戏剧化是解剖现实的工具,或者是脱离社会的奇观。


在u2003u2003商业电影中,缺乏现实依据的戏剧化不可避免地会衰退成廉价的叙事工具。一个好的戏剧剧情节不仅要符合现实生活的逻辑,还要表现出社会现实的多样性和人性的复杂性,深化主题和人物塑造,有助于增强现实主义的效果。


在u2003u2003《向阳·花》中,主角高月香和黑妹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工作,都因为有案底而被解雇。改编增加了一个情节:他们在跳舞卖酒的时候被猥琐的老板扣了工资,高月香想拿回工资,却差点被老板性侵。最后,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然后就是原著中的一个精彩情节:他们穿上买的假警服,去前狱友胡萍家骗钱。当他们看到胡萍爷爷奶奶的家庭被困在墙上时,他们的祖母仍然卧床不起,他们不忍心。相反,他们给狱友奶奶贴了500元。对比“跳舞促销-被性侵犯未遂”和“骗钱-送钱”这两个情节,高下立意。这两个戏剧性的情节,都是为了表现主角的生存困境,但是在呈现社会现实、塑造人物、揭示人性等方面,却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u2003u2003“骗钱送钱”这个情节的立体性和复杂性体现在很多方面。主角的不同行为不仅揭示了他们的生存困境,也揭示了人性的恶和道德缺陷,展现了人性的温度和良心,底层人在绝望的情况下依然保留,塑造了“不完美但可靠”的复杂形象。送钱的举动不仅仅是帮助他人,更是重生。角色还通过自主选择,完成了从遵循生存本能的“生存者”到内在成长的“觉醒者”的转变。其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社会结构性问题,如刑满释放人员再就业困难、贫困代际传递等,还可以看到弱者互助中包含的个人能动性力量,将电影“生在阳光下”的主题体现在困境中的人性微芒中。


与之相比,u2003u2003是一座枯燥、陈旧的桥梁,包括性暴力的奇观。即使真实反映了职场榨取、性别暴力等社会现象,也是肤浅的暴露。性暴力场景仅停留在展示暴力冲突的层面,以“侵犯未遂”为戏剧冲突的高潮,通过视觉冲击营造出紧张感。但缺乏对女性受害者心理阴影的深刻刻画,与游戏剧情关系薄弱,几乎是“为矛盾而冲突”。因此,它成为女性苦难的背景墙,涉嫌奇怪的场景。


u2003u2003被扣工资、侵犯未遂主角的“受害者”身份不断加强。观众看到的是苦难的叠加,而不是人物的发展,人物成为了“苦难的象征”。同时,这一设定将对犯罪记录者的普遍社会偏见简化为坏人的个体伤害行为,将复杂的结构性困境转化为相对简单的善恶对立。


u2003u2003无论是现实主义电影还是现实主义电影,戏剧都是一种催化剂——过多会扭曲现实本质,适当会激活认知潜力和情感力量。真正有效的判断标准在于这些情节能否通过戏剧化点爆发现实的多重分歧。这些高度戏剧化的场景之所以成立,是因为它们在虚构中实现了比现实更真实的现实。


u2003u2003的真实性是机械复制现实还是思考社会的本质?


在现实生活中,u2003u2003的戏剧事件自然存在,但是当它们被移植到艺术作品中时,通常需要经历艺术真实性的转变。判断一个戏剧性的情节是否足够强大只是第一步。戏剧性的合法性不在于它的“真实性”本身,而在于它能否成为特定社会认知逻辑的审美媒介。现实主义的核心不是机械地复制现实,而是通过艺术加工来揭示社会的本质。判断虚构内容的戏剧性是否合理,本质上是在检验创作者是否完成了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的飞跃。


为了展现主角的艰难处境,u2003u2003电影在改编过程中增加了几个类似的戏剧性强烈的情节:黑妹的钱被保安抢走,高月香当服务员被冤枉侮辱,两人当销售受到性骚扰和暴力伤害。这些看似真实的情节,机械地堆积在一起,几乎无一例外地被简化、僵化,成为人物苦难的背景墙,失去了这些情节原本蕴含的叙事潜力。


u2003u2003改编还增加了一些具有明确指向功能的情节。举例来说,加入高月香为弟弟交换娶嫁娶瘸子丈夫,闺女聋哑要人工耳蜗,闺女被抛弃到福利院。这些情节设置有一定的现实依据,使人物的动机在叙事上得到合理化,性别问题在主题上得到显性化,个人不幸转化为性别困境,因此具有改编的合理性和进步性。然而,当多重不幸叠加在一个角色身上时,当苦难只是积累而缺乏丰富的细节和人物心理时,苦难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景观化,成为剥削性的情感工具。


u2003u2003电影的高潮是高月香独自进入小偷窝救黑妹。后来黑妹的手被砸了,月香砸了老爹的头,都是改编加的。在原著中,警察消灭了小偷窝。相反,电影中,狱警邓虹向他们介绍了开锁和卖锁的工作。在原著中,他们自己找到了卖锁的工作。这两个改编交换了警方的角色,也反映了创作者的改编倾向。


在u2003u2003原著中,警方是“制度正义”的实施者——消灭犯罪,而底层女性是“自我觉醒”的实践者——自力更生,形成了“制度保障” 平衡叙述“个人拼搏”。电影改编中,警察从“执法者”变成了提供工作的“救援者”,底层女性从“觉醒者”变成了依靠制度资源“救援目标”。这一交换,本质上将对有案底人员的社会歧视这一“结构性问题”转化为“个人道德救赎”。这种改编在戏剧性方面是有效的。通过加强女性的暴力抵抗,创造了更密集的戏剧冲突和情感冲击,符合商业电影的逻辑。然而,从文化价值和社会价值的角度来看,这种改编也存在一些问题:将社会问题的解决方案寄托在个人道德上,消除了底层生存的主体性和主动性,并将其塑造成等待拯救的被动人群。这一改编在一定程度上是以戏剧性的方式改变了真实性,放大了现实题材与类型电影相结合时可能产生的分离感。


u2003u2003电影创作者的价值观将影响他捕捉现实的方式。在过去的影视作品中,刑满释放人员长期处于被遮蔽的叙事盲点。《向阳·花》选择深刻理解他们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再生。它的选题角度本身具有突破性的社会意义,也可以看出创作者想要展现底层女性困境的努力和社会责任感。但是,在构思改编的过程中,创作者有时会为了故事性和观赏性,用戏剧性的情节来冲淡电影的真实质感,多少有些遗憾。如何通过有效合理的戏剧情节,展现极端的场景和复杂的人性,揭示被日常生活所掩盖的现实本质,使电影能够反映或反映社会无意识的不同方面,成为创作者必须面对的话题。


u2003u2003(作者是中国文联电影艺术中心副研究员,电影学博士,传播学博士后。 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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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苏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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