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编的困境中，《北上》掀起了一条新路。
“真实、自然、诗意，一秒钟就把我带回了最自由的童年，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独有的时代记忆。”“一部很有质感的剧，色调温暖舒适，节奏恰到好处，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有一种说话的感觉”...一部电视剧能得到观众的肯定，创作者会在梦里笑着醒来，对吧？观众对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北上》进行了嘉评。在豆瓣上，超过11万网友给出了评分，超过6.7万网友写了短评，但是剧集的综合得分有点尴尬，只有7.1分。
因为也有网友留下了严厉的评价，比如“茅盾文学奖改编成外卖小哥和快递姐姐的爱情故事”“拍的还不错，但是人们对看不感兴趣”“总觉得太流水了，不吸引人”...作品评价有差异，这是正常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网友对《北上》的评价已经走向了“阵营化”。：认同它的，会给4星，5星；不认同它的，甚至打1星。
这种现象显示了严肃文学改编的普遍困境——难以通俗化。如何突破这种困境，可能比“北上怎么拍”重要得多。
用传奇的感情去写实
有些观众不接受电视剧《北上》，因为它和原著有太大的不同。获得茅盾文学奖的小说《北上》结构精致，将两条间隔百年的线索连接起来。
第一条线索包括两个故事:第一，意大利人小波罗(保罗·迪马克)去中国寻找他的弟弟费德尔·迪马克，费德尔是一名参加八国联盟侵华战争的士兵。小波罗沿着大运河前进，看到了苦难、复杂、坚毅的众生，也领略到了美丽的运河风光。另一个是费德尔爱上了天津女孩秦如玉，但这给她的家庭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费德尔决定逃离部队，改名为马福德，隐藏在运河流域的农村地区。她和秦如玉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最后死在了日本侵略者的屠刀下。
第二条线索包括六个故事:每个故事都讲述了五个家庭的兴衰，包括马福德孙女马思思的故事。因为户口登记不正确，她的名字一直是马思艺，但在她去世之前，她坚决要求改回来，以展示她与家乡意大利的联系。另一个故事是小说的大结局。五个家庭的后代一起读了费德尔写给小波罗的信，从中了解了运河、家庭和自我的命运。
这两条线索最大的共同之处在于历史的转折点。小波罗无法理解，运河上那些苦难的人，为什么要日复一日地坚持下去？什么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她们对未来还有期待吗？类似的问题，在百年后遭受社会冲击的五个家庭中，再次被提出:世世代代相信的很多东西都崩溃了，我该何去何从？矛盾的是，这些后代并不知道这些问题在一百年前就被提及了，甚至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找到什么。
在短短的一百年里，后人不再知道前辈的样子，他们似乎被锁在不同的历史空间里。这不仅是运河文化的写照，也是中华传统文化的写照。儒家是传统文化吗？就是老建筑吗？就是非遗吗？是不是“以前的阔”？说到回家，我们实际上并不同意家在哪里，家在哪里。这部小说《北上》中的那些角色陷入了同样的混乱。因此，他们通过探索家族史来重建过去，发现善良、温柔、正直、自强、爱和责任已经融入到运河的精神中，苦难和时间赋予运河坚韧的宽容，让“活着”成为运河精神最坚实的核心。
正是运河精神让马福德找到了精神家园，让他自愿成为中国人，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正是运河精神，过去的工人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他们的后代才能在时代的冲刷下重生。
小说《北上》寄情深厚，是以传奇情怀写实的。
“老套化”变成了无法跳出的圈子。
电视连续剧《北上》砍掉了第一条线索，并将第二条线索中的几个故事融为一体。
能够理解创作者的苦心：如果按照小说原有的结构拍摄，观众可能会抱怨看不懂。长期以来，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结束”似乎成了一个诅咒，在线叙事中“锁定”了大众的审美——面对一部新剧，观众的第一反应通常是“故事线是否合乎逻辑”。事实上，故事越有逻辑，就越有可能变得不真实。看看日常生活，大多数生活似乎都是不合逻辑的，对生活的理性设计通常会以失败告终。
人生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不断延伸的概率。这部小说《北上》的第二条线索，为了消除读者对逻辑的偏执，将六个故事分开。这几个故事都没有清晰的线索，相互渗透，成为博尔赫斯式的“小路分岔花园”，具有复杂性。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像走在“小路岔路口的花园”里的乘客一样，来到一个节点，随机抽取，把我们的生活推向一个新的方向，但在下一个节点，我们会不小心走向另一个方向。从表面上看，花园的入口和出口是直线的，但我们谁也不能走直线。我们都在岔路口徘徊和选择。当我们开始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到达终点。
可以怎样才能将这一文学描述转化为影视语言？相信大部分影视创作者都能做出类似电视剧《北上》的选择——砍掉枝蔓，把多元化的线索汇聚成光秃秃的“发生-发展-高潮-结束”。所以电视剧《北上》简化为“四个小世界”。＋一个通俗的故事，男主和二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在《情满四合院》《人间》《钟鼓楼》等多部剧中，同样的结构也若隐若现。
不是创作团队没有创意，而是在互联网海量数据的冲击下，很多观众已经失去了“通过内容看主题”的耐心，不愿意被创作者“训练”。对于观众来说，内容是一切，但没有主题的内容是平面的。我们应该如何区分好坏？
所以看剧的过程变成了一个怀旧的过程。我相信写“一秒钟带我回到最自由的童年”的网友是真诚的。当他发现剧中有自己记忆的一部分引起了他的共鸣时，他误以为自己获得了审美愉悦，毫不犹豫地给剧打了5分。影视创作越来越向“拟像”制作迈进。创作者的才华体现在能否准确找到观众的记忆点，用模拟图像安慰或触摸。所以，电视剧对时代记忆点的追求，对过去创作的模拟，以及迎合观众习惯的“老套”改编成了最后的选择。
试着在困境中找到一条新路
无法融入小说《北上》的深入思考，也无法挪用原有的精致结构。电视剧《北上》不得不把宝藏押在人物刻画上，这恰恰是小说《北上》的缺点。
小说《北上》讲述的是民族史，不追求具体人物的生动，而是强调不同人物的命运和斗争，在事物的视野和他人的视野下。它的戏剧性来源于人物和背景之间的差距。比如小波罗找弟弟的时候，被《北上》的戏剧导演李伯男戏称为“精力充沛的‘晚清旅游团’”，带着落魄的官员和翻译谢平遥，无知的厨师和邵常来，固执好奇的船夫老夏。观众是否愿意接受？
所以电视剧《北上》只能换成大家都能理解和喜欢看的故事。比如主角谢望和夏凤华、马思艺之间的青春情怀；比如把没心没肺的夏凤华和因为独特的人生经历而沉默寡言的马思艺进行比较；比如一群好兄弟之间的互助和竞争...但这种待遇是一把双刃剑:有了悬念，细节更加生动，赢得了观众，却与原著拉开了距离。
电视剧《北上》也在刻画父母这个角色上下了很大功夫:谢天成大胆勇敢。20世纪80年代初，他是一个带领大家靠运河致富的领导者。然而，随着运河运输业务的衰落，他被时代抛弃，经历了低谷后不得不努力改行。由于缺乏文化，他逐渐失去了光彩；邵秉义是一个受人尊敬的学者，但他的性格因为无法适应市场经济浪潮而扭曲。因为嫉妒而误解同事；陈睿的妈妈强行把自己的故事作为成功的经验输出给孩子，因为她考上了大学，从农村进入了城市...在对“父一代、子一代”人物的细腻刻画中，该剧被赋予了真实感和烟火气，也给了观众更多从中看到自己的可能性。
然而，当戏剧的受欢迎程度和文学的严肃性仍然难以匹配这两个皮肤时，小说的非线性写作“挖坑”了电视剧。为了“捆绑”各种分散的细节，戏剧甚至一度增加了BGM(背景音乐)的音量，成为网友的另一个吐槽点:“太吵了，耳朵嗡嗡作响。”
把严肃文学改编成电视剧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花》风格，抛开本来面目，讲自己的故事；第二，《围城》风格，围绕本来面目恢复。现在《北上》尝试了一种新的方式:截取原有故事的一部分，再次串联整理，成为一个新的故事，注重观众的感受，用往日生活中的记忆点最大限度地给观众带来强烈的亲近感。
如何评价这种尝试？自然有人喜欢，也有人指责，但也许我们不妨先珍惜电视剧《北上》中的这条新路，然后等待时间给出答案。(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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