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读吉川幸次郎的《中国诗史》？

读吉川幸次郎的《中国诗史》，现在还有必要吗？何况它也是 1970 研究成果在时代之前。读杜札记是我拥有的第一本吉川幸次郎的书，是我多年前在网上买的一本旧书。这本书，吉川只提到杜甫遭遇安史之乱，后来杜甫到成都及以后的诗歌，都没有涉及。读书很不过瘾，还想找吉川的其他书来读，却发现国内基本没有。等到读库这两年推出吉川幸次郎系列丛书，我终于享受到了吉川的饕餮盛宴。

在这里，我想谈谈《中国诗史》。这是吉川幸次郎系列中最厚的一本，是吉川中国诗歌和诗人的一些成就的结合。编辑是吉川的学生。他在这本书里汇集了老师探索的很多精髓，可以大致窥探吉川丰富的精神世界。

《中国诗史》

[ 日 ] 吉川幸次郎 | 着

[ 日 ] 高桥和巳 | 编

蔡靖泉 陈顺智 徐少舟 | 译

读库 | 新星出版社

2022年 9 月

首先是普通读者，然后是文学评论家。

目前，一些文学评论书籍存在一种现象:作者对各种文学理论非常熟悉，给人一种学识渊博、纵横中西的感觉，但实际上，它们是为了理论而理论的，矫揉造作，听从别人的建议；翻遍这本书，作者很少谈论文学作品的阅读理解。或者说，没有什么新鲜事，甚至让人怀疑他没有读内容。

吉川幸次郎不一样。经过几十年的长河，读完他的《中国诗史》，我还是能强烈感受到他作为读者的强烈感受。看完之后，我很有说服力，被他独特的创意所吸引。

以曹植为例。在曹植这么多作品中，选择哪首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恐怕每个读者甚至专家都有自己的答案，哪首歌最能代表曹植的精神气质。吉川幸次郎说:“曹植的诗有着温暖而丰富的思想感情。如果你想了解曹植诗歌的特点，先读这首《野田黄雀行》大概更合适。”原诗如下: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刀刃不在掌，何必结友。

看不见篱间雀，看见自投罗。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

拔剑带网，黄雀得飞飞。飞向上帝，来下谢少年。

“这首诗首先描述了两种强烈动荡的自然景象，”吉川幸次郎解释道。“高树多悲风”是指写高耸的树木导致暴风雨，“海水扬其波”，是指写着浩瀚的大海翻滚着汹涌的波涛。诗歌以这些令人震惊的场景描写为开始，用来提醒隐藏诗歌中的激情。诗歌背后描绘的场景:青少年用剑戳破罗网，释放投入罗网的黄雀。黄雀逃离罗网，飞向天空，像石头一样落下来感谢青少年。这些场景也很刺激，也隐含着深沉而激情的感情。

就像《野田黄雀行》一样，吉川幸次郎的诠释也完美地再现了曹植深深的激情。这是一部遇到一流读者的好作品。这是作者的福气，也是我们今天读者的福气。

一些文学批评家也注意到了曹植深深的激情。而且吉川幸次郎提到曹植对友谊的表达，却是对曹植领域独特研究的贡献。这就是他所说的，“曹植这样一首抒写和赞美浓厚而炽热友谊的诗，在文学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他之前的时代，也就是《诗经》的先秦时期和汉代，他表达了类似炽热友谊的诗歌。虽然也有传说是汉代苏武和李陵的杰作，但他们毕竟不值得信任。在曹植之后，抒写友谊是中国诗歌创作中最重要的主题。表达友谊的诗歌，在中国诗歌中的地位，与描写男女爱情的诗歌在西方诗歌中所占据的地位相同。在中国文学史上，曹植是写炽热友谊诗的开创者。换言之，曹植是人们生活中友谊所具有的珍贵价值的发现者。

看完吉川幸次郎的话，我有重读曹植的冲动。文学需要新的感知，吉川幸次郎的话帮助我重新审视自己对文字和文学的感知。

而且吉川幸次郎作为文学读者的经历，在《中国诗史》中也能看到不少。他甚至不回避自己的“浅薄”。例如在 539 页面，他提到自己读了王士祯的《秋柳四首》 · 第一，当你担心陌生人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感觉，“梦远江南乌夜村”，“这两个字(‘黄色曲’和‘乌夜村’-作者注)，包括上面提到的两个难以理解的典故。像我这样知识浅薄的人，虽然对这两个典故没有什么经验，但与山人同时，佩服这些诗的人并不都清楚。但是，即使对于我这个浅薄无学的人来说，这两个字也有它的魅力，让我产生了好奇心。另外，在两个生疏、洗炼、美丽的词语中，我想像了一个伴随着某种传奇的故事。尽管对于那些传奇故事的内容并不完全清楚，但是想像它们已经很甜蜜了。再者，这两个字就是各自紧紧地联系在“陌上”和“江南”这两个字后面，所以，益发让人觉得它甘甜。不用说，‘江南’是一首含有甘美情调的词，而‘陌上’则能让人想起《陌上桑》这首古老的情歌。所以，它们也是甜蜜的。"

吉川幸次郎并不是不知道清代现有学者的解释，而是指出《黄芪曲》是唐太宗为了哀悼自己的爱驹之死而制作的一首歌，而《乌夜村》则是晋穆皇后出生的一个村庄。然而，吉川仍然想尝试用自己的阅读经验来理解这首诗。因为他认为提倡“魅力”的王士祯写这首诗并不是最重要的，语言是。

吉川作为评论家：跳出圈外的目光

吉川幸次郎不仅是一个普通的读者，也是一个独特的学者和文学评论家。他的评论不受政治和国家的驱使，这就是为什么我读《中国诗史》就像一个春风。

在《中国诗史》中，吉川的一篇演讲《中国古典与日本人》被收录在最后。如果你不注意，你会忽略它，但它值得一读。从这里，我们可能会发现为什么吉川不受政治影响。

在这篇演讲中，吉川提到了中国现代作家巴金的一部小说《第四病房》，讲述了抗日战争的结束。在重庆，一名学生和一名工人在同一家医院的第四个病房。看病的女医生非常热情。看到这个学生害怕做手术，非常紧张，她给了他两本书，其中一本是《唐诗三百首》。女医生告诉男学生，“诗可以镇静和抚慰人的神经”。

然而，年轻的学生对手术充满了恐惧。他们没有读这两本书，只是把它们放在一边。一天醒来，他看到那个在车库工作断了右腕的工人在看《唐诗三百首》，哭了。这名工人正在读杜甫的《月夜记弟》：

守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都分散，无家问死。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因此，吉川幸次郎产生了许多情感。他说:“人类不仅仅是个人的事，‘人’往往作为‘每个人’存在，也就是说，它们往往作为复数存在。在此基础上，人为每个人而生，从而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因此，作为一个奇数的人生存，也就是作为一个隐藏的人生活，而不是人的本来面目。人的面目本来就是，应该对别人做好事。而且，个人从别人那里接受善意，生存下来。这些都是中国人的传统思维方式。这种精神往往表现在文学上，成为对人的普遍关怀。我觉得这也是杜甫诗歌魅力的根源。"

在这篇演讲中，吉川幸次郎也批评了“日本人太现代化了，想通过阅读中国书籍把它们作为反向力量，把日本人从现代化中拉回来”的观点。他说，恰恰相反，“我们应该把中国书作为我们真正接近现代化的力量和营养来阅读更多”。

中国古代经典和古代诗歌文学著作也塑造了一个人成为现代人的精神营养。这是吉川幸次郎告诉同胞的日本人的，但对我们中国人没有启发。与邻国相比，我们应该珍惜我们民族的语言和文学。

吉川在《中国诗史》中也说过许多有真知灼见的话，尽管有些值得商榷。

比如吉川很早就发现了陆游写乡村生活的独特性。“自陶渊明以来，歌唱农村的‘田园诗人’相当多，但像陆游一样，没有诗人凭直觉从多方面、多角度捕捉农村生活”。

比如吉川还单独写了一章《金国诗人元好问》，说他是13世纪首屈一指的诗人，他“不仅是本世纪首屈一指的诗人，也是中国一流诗人之一”。“在厚重的一点上，他可能是杜甫之后的第一个人”。吉川对元的好问是一句赞美的话。

吉川还将司马相如视为“揭开中国文学史帷幕的天才人物”，认为他的赋予表现出极高的艺术修辞。他还指出，我们应该关注司马相如所处的武帝时代，因为这是中国最早的历史转折点，“也是中国文学史大转折点的时代”。很多学者都非常重视魏晋，这是受鲁迅的影响，认为这一时期作为“文学主体”的人对个人生命及其价值的认识有了显著的发展。那汉代对中国诗史、中国文学史究竟意味着什么？值得细究。

在司马相如的一章中，吉川幸次郎也对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私奔进行了有价值的讨论。吉川说:“在中国文献中，他们的爱情故事可以说是最早的。”这种私通和爱情本来是不被儒家所接受的，但是为什么包括《史记》在内的书籍都是以积极的态度叙述的呢？吉川找到的原因是“这只能算是历史转折的另一种状态和代表”。

当代学者欧丽娟和吉川的观点有些不同。她认为这不是贵族的行为，而是富人的行为。换句话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不属于当时的名人。

然而，在《中国诗史》中，吉川非常喜欢阮籍。他说:“如果我问中国诗歌中风格最高的作品是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就是阮籍的82首《咏怀诗》。一个云:

液体睡不着，起坐弹鸣琴。薄帘鉴明月，微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

吉川一方面被阮籍诗歌中广阔的视野所吸引，另一方面被深深的孤独所感动。吉川说:“阮籍诗歌所表达的，不再是过去五言诗中个人的喜怒哀乐，而是整个人类共同关注的问题。”

吉川对包括中国诗歌在内的中国文学也有一些善意的指责。比如他认为，中国文学缺乏“积极虚构”的欲望，导致小说和戏曲发展缓慢。他还表示，由于中国人过于重视语言表达技巧，文艺创作不接受新的主题，过于重视过去和古老的主题，只追求新的表达技巧...

然而，即使这些指责是有价值的。无论是吉川的赞美还是指责，他都不会把文学从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的宏大叙事变成政治和权力的附属，而是让文学首先回归阅读和人类。

吉川个人的故事和他留给我们的书一样精彩。 1928 在中国留学的那一年，我和很多著名的中国学者非常亲密，结下了友谊。回到日本后，他忘不了中国，喜欢穿长衫，被当成中国人，并为此感到骄傲。在大学教学中，他说中国是“中国”，日本是“贵国”。

或许，正是中国文化的深厚感情，吉川才写出了一系列包括《中国诗史》《中国文学史》《宋诗概说》《陶渊明传》等在内的书籍。从吉川的这些书开始，我们可以继续以自己的探索和阅读体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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