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特辑·当你老了｜三位“90后”护士，遇上“90后”老人

【编者按】

2025年就在眼前，甲辰龙年也进入了最后一个月。这个时候，我们总是对未来充满想象力，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一岁的现实。

事实上，衰老并不可怕，每个人最终都会变老。如何保护好“夕阳红”，是一个需要不断思考的话题。

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到2.97亿，占总人口的21.1%。上海作为中国最早进入老龄化、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在“大城市养老”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探索和实践也更多。

当你老了，你是如何有安全感、快乐感和行动的？年底，我们推出了一套特别的计划。本文关注养老机构遇到三位“90后”护士和“90后”老人的故事。

周寰 设计

三位“90后”护理员在上海一家社会福利院遇到了“90后”老人，欢笑、泪水、辛勤劳动交织在一起。

上海是中国最早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城市之一。2024年，政府主导建设了500多家基本养老机构，主要服务残疾、认知障碍等特殊困难的老年人。其中，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位于中心城区。

徐汇区社会福利院(第二分公司)有近50名护士，其中包括年轻人。在这里，由于各种机会，三个“90后”女孩从云南和江苏来到上海，投身于养老工作。每天帮助老人过日常生活，洗漱，照顾他们的情绪和心理。他们因为照顾老人而感到沮丧和失落，他们经常被老人感动。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护士陈亮亮和认知老人玩游戏。本报记者 李佳蔚 图

王福花28岁，和霞26岁。他们都来自云南红河。2020年，他们毕业于红河卫生职业学院的老年保健与管理专业。性格单纯的王福花说，她以为毕业后会进入养老管理岗位，没想到会陪老人过日常生活。一开始他们听不懂上海话，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情况还在继续”。

33岁的陈亮亮在这家福利院工作了11年，照顾了不同情况的老人。但是当96岁的奶奶穿着寿衣照镜子问她长得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她颠覆了陈亮亮的认知。“人总会变老，心态好，衰老会慢一些。”陈亮亮说，时间长了，她更了解老人了。

谁不老，我总是心安理得。在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三个“90后”女孩和“90后”老人在人生的旅途中相遇。他们从更特别、更直接的角度照顾残疾和痴呆老人的老年生活，真正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上海市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本报记者 李佳蔚 图

和老人一起社会生活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穿过热闹的上海城区，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来到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中心城区南部。冬至季节，天气晴朗寒冷。如果把生活比作四季，青少年就像春天，老年人就像冬天，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这里有大约150名住院老人，分布在四层。医院有一个老年人认知障碍区。生活在养老机构的老年人有一些共同点，比如年龄大、残疾、认知障碍等。，包括80-90岁和几名长寿老人。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护士陈亮亮和认知老人玩游戏。本报记者 李佳蔚 图

当记者进入大楼时，陈亮亮正在和认知老人玩游戏。他们围坐在桌子旁，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在桌子上互相传递乒乓球。一个人推出另一个人抓住它，不允许乒乓球落地。在游戏中，有一位老人被称为“周主任”。她玩得很开心，时不时评论旁边的老人不专心。虽然被玩伴“暗示”了，但老人还是很淡定。

照顾有认知障碍的老人并不容易。虽然“周主任”白天很活跃，但他们需要有人陪他们晚上休息。陈亮亮说，许多老人睡得很浅，“周主任”有时会在晚上醒来。如果她看到周围没有人，她会摇摇门或在走廊里徘徊，自言自语，“我想回家”。

在福利院，晚班护士总是更加关注认知老人。晚上有人陪着“周主任”，她会睡得很安心。如果她半夜“想回家”，护士会带她走在房间和地板上，很快她就会忘记事情，然后躺下睡觉。据说人老了就变得像个孩子。在福利院，很多事情都是真的。

王福花和和霞于2020年7月来到上海。那一年，他们毕业于红河卫生职业学院养老护理与管理专业。通过沪滇合作项目，他们一毕业就进入了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学院(第二分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两个云南女生要克服更多的困难，至少要有“语言障碍”。

护士王福花陪同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老人。受访者 供图

给王福花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一位88岁的老奶奶。2022年，奶奶从社区转移到福利院。刚来的时候，她只认了自己的亲戚或者社区之前照顾过她的人，别人很难接近她。当时王福花对上海话不太了解，喂奶奶。也许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奶奶给她喷了一口饭。有时候王福花给奶奶换尿布，奶奶会掐她，让她受了很多委屈，眼睛红红的。

和霞能理解王福花的委屈。他们是同学。他们在学校学习养老管理，下班后也在一线为老人服务。和霞说，如何照顾卧病在床的老人，如何给老人洗脸、刷牙、喂食、洗澡、换尿布，都是前辈下班后教的。

为了学习上海话，他们经常问同事，和上海当地的同事交谈，让他们充当翻译。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霞和王福花逐渐理解了上海话，掌握了简单的常用词。

王福花和这位88岁的老奶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好。王福花记得2023年早上，她在早上照顾奶奶，给她洗脸梳头，清爽整洁。奶奶突然紧紧握住王福花的手，用上海话说了好几次“谢谢”。“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觉得自己被认可了。”王福花说。

上海市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护士和霞陪护老人。受访者 供图

"老年人的智慧"

在福利院和老人住在一起，护士不仅要在生活中照顾老人，还要在精神上照顾他们。陪伴老人，他们也从长辈身上学会了生活的智慧。

陈亮亮说，在她照顾的一位老人中，有一位曾经是大学教授，快90岁了。老人不喜欢打扰别人，所以他们可以自己做所有能解决的事情。但是她喜欢看书，所以陈亮亮经常帮她去图书馆借书。看完一本书，她又借了一本。根据老人的喜好，她在图书馆开了一张书单。教授也有寄信的习惯。陈亮亮帮她寄信取信。

“她对生活和护理的需求是落后的，但她会更注重精神。近年来，许多老年人都有这种趋势。”陈亮亮说，这也要求护士多和老人交流。

护士陈亮亮陪同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老人。受访者 供图

在过去的11年里，陈亮亮接触了各种各样的老人，但有些人仍然颠覆了她对衰老的认知。一个住在福利院三楼的梅阿姨，96岁，身体健康，性格开朗。陈亮亮经常去她房间和她聊天，梅阿姨已经准备好了她的寿衣。大约两年前，老人不时拿出寿衣试穿，看着镜子，问陈亮亮好看不好看。她希望她最后一件衣服也好看。

陈亮亮对梅阿姨说:“你能活到100岁还早。”梅阿姨笑着说:“真的，你能活这么久吗？”在这个福利院，有几个98岁和100岁以上的老人。陈亮亮说，梅阿姨的行为一开始让她“颠覆认知”，但时间长了，她更能理解对方。

陈亮亮说：“人总是衰老的，心态好，衰老慢一点。

还有一位长寿老人，陈亮亮叫他“葛老师”。葛老师在徐汇区社会福利院(第二分公司)住了十几年。很多年前，他的女儿死于癌症。我女儿住在美国。她生病后，葛老师飞往美国参观。这是父女最后一次见面。

回来后，葛老师住进了福利院。说到他的女儿，有时候陈亮亮怕葛老师难过，但葛老师对陈亮亮说:“人总要走这一步，只要心态好，就能从容面对。”

葛老师也有一个孩子在上海，但他尽量不给家人添麻烦。他住在福利院，更多的是因为他有一个舒适可靠的环境。如果他需要身边的专业人士来照顾自己。

"那一幕我们都很心痛"

在上海，保障基本养老机构已经成为许多老年人的选择。到2025年，上海市老年床位数量将保持在3%，床位将达到17.8万张。此外，还有各种属性的其他养老机构，以及社区养老和家庭养老模式。

基本养老机构作为政府主导的“保底保障”，收费不高。以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为例，根据老年人残疾程度，每月最低不足3000元，远低于私立盈利养老机构。

护士王福花在上海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为老人喂食。受访者 供图

申请基本养老机构需要满足一定条件。例如，必须经过上海市老年人护理统一需求评估，护理等级达到三级及以上的老年人；或者，有一定认知障碍的老年人，经认知障碍护理重点评估或综合医疗机构、精神专科医院确诊；或者，属于特困人员、重点护理对象、特殊家庭等老年人。

老年人进入福利院的原因有很多。陈亮亮说，有些是因为他们的家人没有时间和能力照顾他们。“八九十岁的老人，孩子也六十多岁了，经常要照顾隔辈的孩子，所以照顾不了老人。很多家庭因为这种情况把老人送到养老机构。”

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老年人生病，需要专业护理。

2023年，80多岁的王雪芬(化名)从一家社区机构转移到徐汇区社会福利院(第二分公司)。王雪芬坐在轮椅上，没有独立行走的能力，还患有尿道感染。当她第一次进来时，她的家人对福利院感到不安。因为前一家机构没有给王雪芬足够的水，她的尿道感染恶化了。

陈亮亮解释说，虽然多喝水听起来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但它代表了更重的护理任务。他们为王雪芬制定了个性化的护理计划，每天喝2升左右的水，帮助她上厕所，定期更换尿布，照顾身体。2024年，王雪芬去医院检查，尿道感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他的家人也对福利院表示感谢。

然而，有些情况是养老机构无法解决的。

一位老人患有严重的认知障碍，精神面貌不稳定。他住在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后，生病时扔东西攻击别人，让楼板上的其他老人面临风险。医生选择了药物治疗措施，但没有取得任何效果。之后，老人住了大约一个月，家人把他送到了上海精神卫生中心。

陈亮亮还记得，离开前，老人不情愿地要求妻子不要送他走。但当时，他的妻子无法照顾他。她刚刚发现乳腺癌，负担很重。她把老人送到上海精神卫生中心，以便更好地安定下来。“那一幕我们都很心痛，但我们真的没办法。我们必须让专业医生接管他的治疗和护理。”

爱永远排在第一位。

根据民政部2024年9月的数据，中国约有3500万残疾老年人，占所有老年人的11.6%。老年人发病率是人口平均水平的4倍，患病生存时间超过8年。据估计，到2035年，中国将有4600万残疾老年人。

残疾老年人数量巨大，背后是护理需求和服务人才的显著增长缺口。随着老年人残疾率的上升，养老市场不仅面临巨大挑战，而且蕴含着大量的机遇。

到2027年，上海市养老护理人员队伍建设行动计划(2024-2027年)，到2027年，上海市养老护理人员队伍规模将超过8万人。2024年，上海市养老护理持证率已达90%以上，持有中级及以上技能等级证书的护理人员占18%。

上海市徐汇区社会福利院(二分部)，护士和霞在床边陪伴老人。受访者 供图

目前，王福花和霞都获得了高级(三级)护士证书，陈亮亮更进一步，达到了(二级)技师职业水平。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养老行业的竞争和机遇。

陈亮亮参加了徐汇区社会福利院(第二分公司)的招聘。她说，很少有人愿意在招聘会上当护士。还有一种现象，因为护士的专业证书需要从养老相关机构申请，有的申请年轻人考了证就辞职，有的去社区参加“长期护理保险”。“这块蛋糕越来越大，不同的养老服务也有竞争。”

近年来，陈亮亮看到许多年轻的护士在成为他们后不久就“退缩”了。她说，平心而论，一线养老工作非常艰苦，年轻人可能期待的是管理工作。像和霞、王福花这样坚持的人不多，也很有价值。“我们关心老人，老人也会关心我们。这是工作激励的一部分。只有看到这一点，我们才能长期坚持下去。”

和霞谈到了她最早照顾的一位老人，他是一位70多岁的阿伯。他喜欢每天看书看报。书籍和杂志散落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他的脾气非常火爆。和霞帮他打扫房间，摸了摸他的东西，他就生气了。看到他的衣服脏了，想帮他换下来，他会生气的。

和霞后来发现老人脾气暴躁，这和他的病有关。阿伯不喜欢别人介入他的生活领域，但阿伯还是有一个吃零食、饼干、零食、蝴蝶蛋糕的习惯。他不方便出去买，和霞帮他买，所以他们成了好朋友。

2023年，阿伯病情恶化，经常认不出人。但是每次和霞照顾他，阿伯都能叫出她的名字。“你怎么能不记得你呢？你是和霞。”阿伯说。和霞听到后非常感动。今年，阿伯死于临终关怀病房，和霞伤心了很多天。

在三个“90后”女孩眼里，养老护理人员的工作就是这样。他们需要耐心和爱，经常和不同的老人打交道，偶尔估计会被骂受委屈。然而，在挫折和失落之后，他们经常被老人感动，向长辈学习智慧。

“只要你能忍受自己的脾气，技能就能提高，从初级、中级到高级护士，再到技术人员和高级技术人员。”陈亮亮说:“但作为护士，质量第一永远是爱。”

(为了保护隐私，本文老年人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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