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喜剧片呈现现实 什么是正确的开启方式?

2024-11-05
“爆款好人”展现了类型与现实的双重失效。

《年会不能停》《抓娃娃》《爆款好人》不谋而合地选择了同样的叙事策略:在类型喜剧的框架中呈现出尖锐的社会问题。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到喜剧作为一种类型的电影被纳入现实。然而,虽然它们都包含了对社会现实和集体意识的分析、反思和批评,但干预现实的方式明显不同于深层次,它们的传播价值、市场认可度和受众口碑也有很大的不同。它表明,喜剧类型在处理实际主题时,需要一种有效的方法。


追溯:社会现实的类型表达


在“文以载道”的传统下,现实主义电影或现实主义电影已经成为中国电影的主流风格,因为它们可以承担一定的社会功能。近年来,在电影产业化的背景下,类型电影越来越成为电影商业化和规模化发展的必然选择。


对于类型电影和现实题材电影来说,一种二元对立的刻板印象长期存在于电影从制作到传播再到接受的每一个环节,即类型电影注重趣味性和观赏性,而现实题材电影更注重艺术性和思想性。这一观念不仅影响了创作者对一部电影的定位和构思,也影响了观众对一部电影的选择和观感。“商业电影,美就够了”“现实主义电影相对低沉枯燥”,这些非此即彼的想法或多或少会给电影制作带来一些伤害:利益至上的创作者只追求娱乐效果,不求上进的创作者把现实主题拍得低沉枯燥。


事实上,这种刻板印象不仅误解了类型电影,也误解了现实主义。


类型电影不仅是商业电影的工业生产模式和叙事惯例,也是具有明确文化功能的娱乐方式。电影类型具有促进社会问题解决的重要功能。因此,它与社会现实密切相关。但是,一旦过分追求类型电影的娱乐效果,类型电影的现实方向就会丧失。


现实主义不仅是一种特定的艺术流派和审美风格,也是一种创作方法和原则,更是一种呈现和思考社会现实的审美需求和艺术精神。从这个意义上说,现实主义可能不排斥叙事策略的类型。


近年来最受欢迎的商业电影,如《我不是药神》、《你好,李焕英》、《孤注一掷》,都没有找出社会现实和社会问题的空洞故事,而是以类型叙事的形式切入社会现实,捕捉社会热点的作品。


然而,与艺术电影的现实表达不同,类型的叙事策略是将复杂的社会问题和社会现实转化为凝聚、清晰、戏剧性的类型故事,以高强度的戏剧性、传承性的叙事结构和功能性人物呈现复杂、混乱、暧昧、无解的社会现实。虽然类型叙述在一定程度上凝聚了社会现实,但并不是掩盖社会现实,而是让观众被类型的情感调动能力所感动,让作品得到更高效、更广泛的传播。


不得不承认,一些特定类型的电影,如情节剧、悬疑犯罪片等。,其叙事模式和叙事手法更适合处理社会现实题材。比如剧《我不是药神》《送你一朵小红花》《我的姐姐》。、悬疑片《孤注一掷》《浴火之路》。


而且其他电影类型呈现社会现实的确比较困难,比如喜剧,这是由喜剧类型的属性和叙事方式决定的。几年前,一些快乐的麻花电影似乎已经走进了娱乐至死的死胡同。它们经常使用现实和荒诞的架空设定,如《李茶的姑妈》、《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和《一个超能的家庭》。虽然有一些喜剧效果很强的桥段,但作品普遍比较普通,是一部脱离现实的空心喜剧。


误解:喜剧和现实“两张皮”


为什么喜剧很容易变成这种脱离现实和段子的空心喜剧?这也和喜剧的类型特征有关。


喜剧是一个广泛的概念。从审美特征来看,可以分为讽刺、戏剧模仿、笑话、恶作剧、轻喜剧、黑色幽默等。从表现手法来看,可以分为动作喜剧(肢体喜剧)和对话喜剧(语言喜剧)。归根结底,喜剧类型的叙事目标是制造笑声的效果。所以有些喜剧电影往往没有固定的故事模式,故事目标是呈现相对疏松的喜剧桥段。近年来,无论是动作喜剧(人在路上,唐人街系列),为了达到最大的喜剧效果,、对白色喜剧(冯小刚的喜剧)、混合喜剧(快乐麻花),都更倾向于一种重桥段、轻情节的叙事模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既然喜剧作为一种类型的定义通常是基于叙事手法,而不是叙事主题,那么喜剧似乎可以应用于任何主题,更容易与其他类型相结合。这就是为什么一些严肃的电影,如果在春节和暑假上映,往往会选择加入喜剧元素,比如《第二十条》。


但是,目前这类重桥段、轻情节的喜剧电影,或许只是追求商业价值和娱乐效果的产物。在回顾喜剧电影史的发展过程中,我们可以发现,最好的喜剧电影,一般都有深刻的现实表达。卓别林的《摩登时代》《淘金记》等动作喜剧、雅克·塔蒂的《游戏时间》,对白喜剧如刘别谦的《你逃我也逃》、比利·怀尔德的《桃色公寓》《七年之痒》。


中国喜剧电影在不同时期也发展了各种喜剧风格,但都与社会意识和社会价值密切相关。比如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的《乌鸦与麻雀》和《妻子万岁》讽刺了社会现实和习俗,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新局长来之前》和《今天我休息》都称赞了社会主义制度。新时期发展了各种喜剧。比如农村喜剧《喜盈门》《我们的牛百岁》就是对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热情赞歌。以改革为主题的喜剧《女模特的风暴》《看这个家庭》以改革开放阶段的新社会生活和社会建设为表现对象。讽刺喜剧《烦恼的喜事》《阿混新传》用善意的讽刺攻击各种负面社会现象。黄建新的黑色荒诞喜剧《黑炮事件》和《错位》用冷静的嘲讽和荒诞的幽默感来讽刺改革开放过程中暴露出来的一些缺点。陈佩斯的《二子系列》是一部赞美新生活的小人物喜剧,而冯小刚的幽默喜剧则表达了市民的各种欲望。


可以看出,用喜剧类型呈现社会现实并不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相反,喜剧类型与现实主题相结合,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引起观众的共鸣。但是喜剧也不是万灵丹,有些现实题材不适合喜剧类型。比如喜剧可以表现出困境,讽刺荒谬的现实,但是不适合表现出困境或者更沉重的现实。在一部类型的电影中,《逆行人生》成功地处理了严肃的社会现实,但是有些喜剧元素却显得有些生硬和生硬。


而且喜剧加类型的方式也有失效的时候。即使不是因为票房理论的成败,宁浩的《爆款好人》依然是一个失败的案例。事实上,宁浩的喜剧类型经验已经足够成熟,《疯狂的石头》曾经创新了国产喜剧的风格。同时,他对社会现实也有敏锐的观察,《疯狂的外星人》就是用装傻充愣的方式讽刺解构了一种狂妄而狭隘的民族主义。遗憾的是,在《爆款好人》中,表现出类型与现实的双重失效。影片中的喜剧部分常规、尴尬、陈旧、敷衍,如男主一夜成名的方式,成名后的困境,都与当下的现实严重脱节。社会现实的一部分是空洞的、概念化的,很难摆脱刻板印象,比如网络直播的现状,网络暴力的结构性和人性因素,都是以表面的、高层的方式呈现出来的。所以,宁浩想要表达的讽刺、荒诞都变成了一种无聊的说教和自我感动。


因此,我们应该进一步分析喜剧加类型的方法。喜剧类型处理现实主题的方法不是将喜剧的外壳包裹在现实主题的内核外,也不是将一些浮皮潦草的现实表象生硬地缝合在一个喜剧故事中。这两种做法都会把现实和喜剧变成两张皮,不能结合,不合适。


真正有效的方法是用喜剧思维构思一个完整的现实故事。创作者必须找到他们需要思考和呈现的某个现实本身所包含的喜剧。喜剧类型并不等于对现实进行了漫画化的简化、削弱,也不应拼接一些古老的喜剧桥段来装饰现实主题。在《年会不能停》中,小人物偶然误入大企业,导致所有哭笑不得的喜剧情节,都让观众在笑的同时体会到了当代职场极其真实的现状——创作者发现了职场现实本身所蕴含的荒诞。但更值得称赞的是,创作者并没有敷衍地对待现实,因为他们拍摄的是类型喜剧,也没有简化、削弱和掩盖现实。同时,虽然主题和剧情本身有一定的荒诞性和喜剧性,但创作者还是认真考虑用高超的喜剧技巧处理每一个剧情。通过误认、移位在《爆款好人》和《年会不能停》中的应用,可以清楚地看到喜剧技巧和喜剧态度的差异。


社会现实和社会问题在类型喜剧的框架中呈现,确实是一种非常有效的叙事模式。在创作中,对现实的思考和对喜剧技巧和思维的控制能力几乎一样重要。创作者是否能以非排他性的思维理解类型电影和现实主义,是否能以结合平衡的方式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甚至决定了类型喜剧作品的艺术价值和市场前景。


(刘起 作者是中国文联电影艺术中心副研究员,电影学博士,传播学博士后)


【责任编辑:唐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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