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熟人道德”支配的人,可鄙又悲哀。
前几天坐飞机去旅游的时候,遇到一个中年男人,发现他身上有很多身影。他有我在这个官方账号里写的一些特点。
一个人在生活中可能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在家里嘘寒问暖的长辈,但在社会上可能会大声喧哗,没有公德,一心钻空子(这一切往往都是以“为了孩子,为了家庭责任”为名)。这样的人挺常见的吗?
一个人对陌生人没有公德,面目可恨,但面对熟人却很有礼貌,立刻变得特别文明,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很普遍?
一个人看似有家庭责任感,对孩子体贴,却什么都做,抚养“巨婴”,极其偏执。他不能容忍孩子不听自己的话。这样的人很常见吗?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候车室。听口音和他和别人聊天(他的声音太大了),应该是浙江的海外工人。他去的中国,30多年前对华免签很短,很多人利用这个时间窗口去黑,然后推动各种亲戚和老乡。
他一直关心自己七八岁左右的儿子,嘘寒问暖,问冷不冷,问困不困,但是候车室的空调其实不够,我觉得他的孩子也在出汗。
当时我不知道他的搭档不仅是他的孩子,还有一群人。当他接近排队登机时,他很早就排在了前列。同时,他不停地用手抱着孩子,让他坐在周围的座位上,这意味着“不要让你的孩子受苦,我先排队。”
正式登机时,工作人员刚到闸口,他便大手一挥,家人纷纷涌来。其中一个是他妈妈——一个在登机时拿着行李长时间堵在过道上的大妈,只是为了把它放在她最近的行李舱里(她说她不会被偷),空姐劝了她几次假装没听见的大妈。还有四个女孩,最大的应该超过二十岁,最小的应该是十岁。听到这个名字,这些女孩要么叫他三叔,要么叫他三伯,都是他侄女。听到他们的聊天,应该都是移民二代或者准二代。
一个人排队,突然变成七个人排队,后面的人有点迷茫。如果是一两个人,大家都习惯了,但是六个人一下子来了,外国人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了。不用说,年轻人看起来很惊讶,“他们从未见过这一幕”。
尽管大多数行李都被拖走了,但他们的物品仍然很多。但小孩双手空空,几个女孩只背着自己的小背包,所有沉重的行李都给了这位中年男子和他的母亲。他背着一个大背包,胸前挂着一个,然后拖着一个可登机的行李箱,不停地告诉工作人员,他只负责拿行李,按照登机要求分配给七个人。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忘照顾手中空空如也的晚辈。毫无疑问,他对家庭甚至家庭都有过剩的责任感,但是这种呵护算不算溺爱?
最有意思的是,正常人拿着护照和机票登机,但和导游一样,他拿着七个人的护照和机票。他反复强调,孩子不靠谱,必须统一保管,但这四个女孩显然都有自主能力,但抗议无效。他把七张机票一起给工作人员,但增加了后者的工作量。其实一人一票是最简单省时的方法。
说起这件事,其实我之前也观察过。欧洲人坐飞机,即使是三四岁的孩子,只要能走路,父母也会给他机票,他会独立登机。这可能是对自主意识的强调。相比之下,把这个中年男人的做法和他儿子和几个女孩的年龄进行对比,真的让人想起了“巨婴”这个词。
排队的时候,中年男人多次对儿子和几个女生说:“很晚了,大家上飞机都要赶紧睡觉。”然而,登机后,他总是在不同的座位之间“巡逻”,即使他堵塞了过道。为了给孩子找到更多的位置,他不必坐得那么拥挤,这样孩子就可以睡觉了。现在是暑假的旺季,所以虽然是同一班航班,但是和几个月前乘坐时“一人一排”的空旷空间相比,现在已经挤满了人。唯一能让他钻空子的是机舱中间最后一排座位。当他看到乘客基本都在一起,那一排还是没人的时候,他赶紧跟两个女生打招呼坐过去。
不只是他一个人想钻空子,还有另一个中年人,结果两人在飞机上吵了起来。他说这个位置是他先看中的,对方说他一下子占了一排,这样太没有道德了(这次谈话真有意思)。就在这个时候,第三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他和这两个人碰巧都认识,赶紧介绍几句,七弯八绕扯上关系。于是二人立刻变得熟悉,扯着大嗓门开始套近乎,就像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对刚才那场争吵,也变得彼此谦虚,没完没了。
那是非常熟悉的事情。“熟人道德”,我曾经在这个公众号里讨论过这个问题。
谈到“道德滑坡”,很多人都会归因于市场经济。当然,这是荒谬的。从世界文明史来看,社会整体道德水平和文明度较高的地区是经济发达的地方。俗话说“仓库知道礼仪,衣食知道荣辱”,道德沦丧与经济的关系更多的是因为市场不足,或者说没有建立一个真正完善的市场,反而受到了太多的影响,比如寻租权力。
把古代社会想象成鸡犬相闻的简单时代,在道德问题上呼唤“传统”,也很可笑。生产要素和物质匮乏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历史自上而下的“道德蔑视”——尽管“道德”在嘴上被重视。
之所以说“轻蔑”,是因为我们可以通过看历史上强调的“优势”来理解:不用说,政治斗争的血腥和肮脏,民间故事所推崇的大多是“谋士”,他们总是捏手指,或者给人几个小技巧,他们对诸葛亮、徐茂公、刘伯温、苗光义等人极其神话。对于日常生活,其实我们更注重的是“聪明”的特点,而不是口中对道德的尊重。"没有心眼的好人=傻",是很多人认同的社会等式。
本质上,对道德的蔑视是因为许多中国人重视社会关系和等级地位。“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的概念现在似乎是文明社会的标准,但在中国情境中通常是消极的。自古以来,中国最重要的人生哲学之一就是“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因此更加注重相互依存,而非自立自强。这使得每个人都必须建立一个关系圈。在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中,像伯牙子期这样简单的知音当然是一个永恒的故事,但也只是一个故事,大多数人心里都不屑一顾。显然,他们更认可人的“有用性”。显然,对方的社会地位、职位和网络比他喜欢读什么书,有什么优雅的爱好更重要。一个人的价值更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将来是否能“使用”。所以“契约社会”一直很遥远,“熟人社会”是正常的。
这一功利依赖,必然导致对权威的依赖。家庭强调父权,手工业强调师徒关系,官僚体系强调上下级关系。“服从”显然比“独立个体的性格”在这种依附关系中要重要得多。今天随便问一个小领导,他会强调“有个性的人很难管理,服从性高的人才完美可靠”。这里所说的“有特色”,甚至可能不是真正的个性,而是“不够服从”。
这就导致了中国人普遍缺乏抽象的正义原则,因为是非观念不是根据自己的独立判断,而是根据社交圈改变,一个人不可能“对自己负责”。如果你认为一件事是错误的,这并不意味着你是错误的,领导也是错误的。如果领导认为是对的,大多数人会选择扭转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坚持把领导打破。对事物本身的对错,在很多情况下,反而成了最重要的事。
“权威依赖”只是道德蔑视的表现。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两个普通人并不涉及权力和地位的普遍接触,他们也表现出对道德的蔑视。或是,他们通常只强调“熟人道德”。
举例来说,上个世纪80年代,我还是个小学生,成年人在公共汽车上抢座位,甚至大打出手,我并不少见。一个准备下车的人,随时会变成几个人的“猎食”。每个人在观察周围“竞争对手”动作的同时,脚底摆好起跑姿势是很正常的。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熟人相见,两人和蔼可亲,守着空座位你让我让你,客套半天谁也不愿坐。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第三方陌生人想坐下呢?没有门,因为这两个人在互相礼貌的同时,也很有默契地封住了那个座位,没有给第三个人机会。
这是典型的“熟人道德”。为了一个座位,陌生人可以抢甚至打架。不管什么是文明,什么是体面,两个熟人都会完全不一样。
这种生活方式在世界上或多或少都存在于一些人身上,但出现的概率是绝对不同的。在一个强调“独立个体”传统的中国,这样的人并不多,但在一个强调“相互依存”的国家,恰恰相反,人们的面子只存在于熟人领域。
以这个中年人为例。在陌生人面前,他不在乎自己的脸。他可以变相插队,大声喧哗,乱占座位。然而,当和他吵架的人成为某种意义上存在社会联系的“熟人”时,他立即把面子放在第一位。
最后,他让两个女孩占据了这一排的三个位置,他和他的母亲、孩子和另外两个女孩占据了原来的七个位置。有趣的是,在分配座位的过程中,他一直是指挥官,反复思考和优化每个人坐在哪里的问题,直到起飞。当孩子提出质疑时,他会第一时间打断对方,不要提任何质疑。
这个人无疑是冲突的。他爱孩子,照顾家人,但同时,孩子也不能选择自己拿着机票登机,自己决定座位的小事。他习惯了各种钻空子的行为,但是当面对“熟人”的时候,又会马上换脸,把原本忽略的面子放在第一位。
我之前写过,虽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被认为是一种递进的关系,但很多中国人在实际操作中会因为现实原因和真实的社会传统需求,将“社会责任”与“家庭责任”完全分开。直到今天,许多人的责任感都集中在家庭上,而在社会上,也许一辈子都无法改变随意吐痰的问题。许多父母在教育孩子时强调自我保护。为了保护自己,他们可以忽略社会的阴暗面和基本的文明逻辑。比如“在公交车上看到小偷不要说什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当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发生冲突时(当然,这里的家庭责任只是一种自我保护,其本质是“不要出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当中国家庭讨论社会问题时,“不要胡说八道”之所以成为高频词,当然也是基于这一选择。
当然,这样的个人是可悲的,也是可鄙的,但更值得探讨的问题是:什么让“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分离,只能选择其中一个?
可以肯定的是,当“家庭责任”只能与“社会责任”分离时,意味着这种“家庭责任”也是假的,只会让人陷入更糟糕的状态。正如我经常提到的:"一代人越强调没有底线融入社会,就越会给下一代带来难以适应的社会."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ID:feihuayuchangshi),作家:叶克飞,编辑: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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