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污水排放，中国鳗鱼之乡的担忧

8月24日，日本福岛核污染水启动排海当天，很多人突然涌入郑晨星的直播间。通常，20多名在线人数增加到300多人，许多不友好的评论也出现了:

"偷偷排核污水还吃，去医院全身检查"

"不要日本物品"

"每个人的直播间都去掉了日本"

……

作为福建省福清市人，郑晨星也是九里京国产鳗鱼品牌的总经理。在电商平台上，他一直在销售福建本地国产烤鳗。由于当地鳗鱼主要出口日本，郑晨星在直播间的背景墙上标注了“出口日本的中国鳗鱼”的口号。日本是鳗鱼消费大国，有着悠久的鳗鱼消费文化，对质量要求极其挑剔。口号的初衷是为了突出商品的质量，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引起了很多争议。

面对新进入直播的用户，主播们不得不逐一解释:这是中国产的鳗鱼。重复了一天，主播有点累。那天晚上，他和郑晨星商量说:“你想换个口号吗？”郑晨星拒绝了，但他告诉大家调整演讲来适应变化。

只有抓住流量，才能传播得更广。在郑看来，线上平台和线下门店最大的区别就是“及时解释”。线下消费主要取决于消费者的爱好，线上销售是互动的，但也有“吃瓜的人”。

三年前，他的同事合资开了一家以鳗鱼为特色的日本料理店，日本核污染水开始排海后，到目前为止，日料店的生意已经比以前直接减半了。没想到，也许是因为未来海鲜能否食用的焦虑，也许是因为主播不断“科普”的影响，九里京的直播间在排海事件发生后的一周内，营业额比上周翻了七倍。

又是在这段时间里，更多的人患得患失，中国餐桌甚至包括日本餐桌上的“日本鳗鱼”，最初大多产于中国。——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统计，日本每年进口的新鲜鳗鱼数量超过7000吨，近80%来自中国大陆。鳗鱼加工产品进口量超过2.1万吨，99%由中国大陆生产。

在全球范围内，中国是鳗鱼养殖、加工和出口的最大市场。这些“不起眼”的小城镇，包括郑晨星所在的福建省福清市、广东省台山市、广东省顺德市，都是著名的“鳗鱼之乡”。当地人以不同的养殖方式生产世界主要的鳗鱼产量，销往日本、欧美等国外市场，但在中国的知名度却相形见绌。

不仅如此，国内还存在许多关于鳗鱼产业的误解，例如日本鳗鱼如今备受争议。

广东远宏水产集团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徐爱宁告诉《中国企业家》，“日本鳗鱼是鳗鱼品种的别名，并不意味着鳗鱼产于日本”。目前日本鳗鱼在市场上流通，基本都是在中国生产的，主要产地是他所在的广东省台山市。据了解，日本鳗鱼、美洲鳗鱼、欧洲鳗鱼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食品消费类型之一。日本鳗鱼饭主要用日本鳗鱼。

此外，福建省福清市鳗鱼养殖产量约占全国四分之一。2020年底，时任福清市商务局局长的李丰在接受采访时透露了这一数据。他还表示，福清鳗鱼饲料生产、烤鳗加工、出口创汇等多项指标均处于全国领先地位。

八月底，“中国企业家”进入中国“鳗鱼之乡”福清，了解日本福岛核污染排水事件对当地产业的影响。

第一，排海事件发生后，放弃盲目囤货

在网络上，日本福岛核污染排海事件所带来的热度并未维持太久。

直播间“爆炸”了第二天，郑晨星接到仓库管理人员的电话。对方认为，如果出货量这么高，应该趁机先囤积一些原材料，然后可能会涨。

郑有些人不确定。他们打电话咨询了更了解这个行业的高级表哥。后者认为“跌大于涨”，因为鳗鱼的库存目前已经很高了，主要依赖的出口业务还没有回调好的趋势。如果日本在中国全面暂停进口日本水产品，采取相应措施，岂不是相当于鳗鱼之后没有市场？

经过多方衡量，郑晨星决定放弃盲目囤货，继续观望。事实上，一个星期过去了，九里京的直播间又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这次排海事件也许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此之前，他们经历了真正属于国产鳗鱼的挑战时刻——新冠肺炎疫情。

郑晨星是“鳗鱼三代”。他的爷爷是家里第一个养鳗鱼的人。目前，他的家庭生意也是围绕鳗鱼进行的，包括养殖厂、烤鳗厂和以鳗鱼为特色的日本食品店。可以说，一家三代人见证了国内鳗鱼产业的发展。然而，与父母致力于养殖不同，郑晨星自2018年以来创造了自己的国产鳗鱼品牌。

鳗鱼养殖温室。拍摄：谭丽平
 

郑晨星仍然记得，第一年，当他以礼盒为起点打开中国市场时，压力很大:商品根本卖不完，一批鱼要在冰箱里烤一年——当时国内鳗鱼市场依赖出口，中国人还没有产生鳗鱼消费文化。

就在他曾经被劝解散公司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

疫情过后，整个鳗鱼行业也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当时因为海外订单被撤销，公司不得不暂时停工。市场恐慌导致大家纷纷出售，鳗鱼价格跌至冰点。鳗鱼(重量超过500g的鳗鱼)价格一度在3万元一吨，低于养殖成本。

与此同时，电子商务直播已经成为一个热门话题，出口已经成为一种新的趋势。为了赶上这个热门话题，他进入了各大平台，然后把产品推向了大大小小的主播的直播间。就这样，在线平台慢慢爆炸，订单量从400单、700单到1000单，最高一天能卖出5000单，成交额突破百万元。

现在他还在抖音和快手直播间直播。旗下14位主播，每人每天播放3小时，在两个号码上，每天不间断播放21小时。

尽管疫情过后，鳗鱼市场有所恢复，但与过去相比仍有较大差距。现在菜鳗的价格大约是每吨6万元。

根据海关统计，2023年上半年，我国活鳗出口增长显著。2023年上半年，鳗鱼出口额度为9034.44吨，出口额度为1.46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分别增长35.07%和18.24%。但是，烤鳗出口有所下降，2023年上半年，我国烤鳗出口量为2.87万吨，比去年同期下降1.83%。；出口额度为5.14亿美元，比去年同期下降16.43%。

实际上，与日本将核污染水排入海洋相比，鳗鱼行业的人们更担心鳗鱼的价格。

第二，“国内最难养的鱼”
 

福清人很会说话。在当地，随便问问鳗鱼，对方可以聊半天。在回答的过程中，热情的村民会送一杯茶或者一盘龙眼来招待游客。在他们的叙述中，鳗鱼的价值非常明显:高蛋白低脂肪，不仅营养价值丰富，而且被称为“水中人参”，肉多刺少，味道鲜美。

福清养殖鳗鱼的历史可以追溯到40多年前。据当地人说，福清的第一个养鳗场是由当时的南湾村和梧岗村共同出资的，在20世纪70年代上世纪70年代的一个镇上建立的。之后鳗鱼养殖业开始在福清蔓延，鳗鱼产业规模居世界第一的天马集团也在这里。原本在日本等国种植的鳗鱼“游”到了中国大陆。

上海镇。拍摄：谭丽平
 

现在，经过324国道和福清市渔溪镇的旅客，一定能在渔溪大桥上看到一个特别的招牌——上面写着“鳗鱼大镇”。 “龙眼之乡”。相邻的上凤镇和渔溪镇，是最近离福清市区的养鳗大镇。

渔溪镇。拍摄：谭丽平
 

穿梭于附近的村庄，场景与普通农村相似:目的地是独栋小楼、农田和清澈的河流。要说区别，可能是村民家门口弯曲的龙眼和不远处无尽的山脉。

村里还可以找到一些鳗鱼养殖场。房间可以清楚地区分鳗鱼养殖场，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黑色的温室。福清的鳗鱼养殖场不同于广东户外土塘养殖的方式，主要养殖在人工建造的水泥池中。

在双墩村，中国企业家遇到了农场章华。他的农场占地30亩，已经有30年的历史了。这对夫妇已经承包了十年。养殖甲鱼赔钱后，他们于2017年开始养殖鳗鱼。

养殖鳗鱼是一项艰苦的技术，郑晨星称鳗鱼为鳗鱼。国内最难养的鱼”。

鳗鱼是一种迁徙鱼，生长在淡水中，但要回海生卵，所以鱼苗只存在于海洋中。目前国内的鳗鱼苗不能人工繁殖，而是在鱼苗阶段从海洋中捕获，然后人工精心培育。

由于鱼苗不容易得到，它的价格会随着打捞量而波动，小而透明的鳗鱼苗价格也从七八元卖到几十元不等。。因此，鳗鱼也被称为“水中软金”。

不仅养殖成本高，而且养殖难度也体现在鳗鱼对水质的要求高，稍有污染就容易死亡。章华说，养殖鳗鱼的水质比河流中的水好，所以养殖厂大多建在生态环境好的地区，用山泉水或河流养殖。

此外，鳗鱼需要精心“照顾”。每天都需要定点、定时、定量、定质的喂食。夏天，章华的日常生活是凌晨三点起床喂鱼，五点排污换水，每小时检查一次需要24小时启动的增氧机，下午三点继续喂鱼，五点排污。同时，他还要定期消毒、检查、防病灭虫，注意水池的温度。

在遇到他的那个下午，中国企业家正在给自己养殖的鳗鱼喂食，仅此一项，两人就忙了一个多小时。

这只是养殖阶段。如果一个贸易商来收集鱼，他会邀请两个工人来分类。在业内，鳗鱼按大小和重量进行分类。比如3尾总共1KG叫“3P”。、四尾合计1KG被称为“4P”。日本人喜欢3P、美国、俄罗斯或超市渠道的4P这种小型鳗鱼，会选择体重更高的“鳗鱼”，即体重超过500g的鳗鱼。

鳗鱼在饲养过程中由于个人争食能力的不同，导致个人大小不同，同时鳗鱼养殖成本较高，这也使得，投资鳗鱼厂，不是一两年就能收回成本，如果遇到行情不好，甚至需要持续投资近几年。

鳗鱼的价格并不理想，几百万的投资没有回到原来的样子。
 

福清人敢闯敢拼的精神，体现在养鳗行业。

据上凤镇和渔溪镇的人说，福清依山傍海，资源匮乏。几年前，福清人主要通过出国打工挣钱，然后回到盖楼。当地人说的一句话是:“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出国的人”。

鳗鱼产业发展后，短短几十年，鳗鱼苗培养、鳗鱼加工、饲料生产、鳗鱼药品供应、商品流通、科研开发等相关领域也随之产生，形成了从鳗鱼苗培养、鳗鱼养殖、鳗鱼加工到产品出口的完整产业链。

在渔溪镇开了20年水产药店的刘文飞见证了鳗鱼行业的起伏。在他的记忆中，“鳗鱼”的最高价格可以达到每吨20多万元，这也大大提高了当地的经济——最显著的变化是“路边的房子越来越漂亮，现在的房价已经达到了每平8000元”。

如今，养殖“起源地”南湾村不仅成为福清的“亿元村”，也让鳗鱼成为本省的名片。凭借精湛的养鳗技术，福清人先后在全国各地开设了鳗鱼农场。刘文飞的业务也从福清扩展到全国各地。

南湾村。拍摄：谭丽平
 

事实上，不仅福建，广东也是鳗鱼养殖强省。与以福建为主的欧洲鳗鱼/美洲鳗鱼相比，以烤鳗加工为主，广东以日本鳗鱼为主，以活鳗出口为主。国内鳗鱼从工厂到餐桌，在高效运行的供应链下，最早只需72小时。

根据天马集团的财务报告数据，近年来，我国活鳗养殖年生产能力约为10万~15万吨，鳗鱼逐渐发展成为我国单一水产品出口创汇量最大的类型之一，也是我国产业链最完整、产业化水平最高、产值最高的水产养殖品种之一。

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在福清，小规模的鳗鱼养殖场可能会越来越少见到。

根据当地人的说法，过去福清市随处可见的鳗鱼养殖场，正转移到100多公里外的南平市。——规模化、智能化和环境保护已经成为一个新的发展主题。

正在建设的当地“鸽山万亩产业基地”是一大代表。据了解，该基地横跨上镇、渔溪镇等多个区域。建成后，其养殖车间内外双循环系统可节约90%的水源，解决传统养殖模式排放的问题。此外，水温、溶解氧和pH值的养殖水、通过科学养殖，可以控制氨氮含量等一系列因素。

然而，这将是对小规模农场的挑战。章华的农场坚持每月8万元的费用。鳗鱼活着的时候需要一直喂，饲料也很贵。但是现在鳗鱼的价格并不理想，几百万的投资还没有回到原来的样子。

在过去的两年里，除了转型主题，出口鳗鱼正在“游回”中国。随着鳗鱼产品研发的不断推进和电商、新零售、超市等线上线下鳗鱼产品销售渠道的全面启动，国内消费仍在升温。2023年上半年，国内烤鳗消费约8500吨。

虽然日本核污染水事件的热度已经过去，但是郑晨星认为，如果能借此机会让更多的人了解国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章华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中国企业家杂志 （ID：iceo-com-cn），作家：谭丽平，编辑：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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