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团打车离场，谁来挽救滴滴“一家独大”的局面？

在美团打车放弃自营业务的100天里,网约车市场在其曾经的重要阵地——上海涌动着一股暗流。

浮于表面的浪潮,是乘客和司机必须选择新的平台,竞争对手对美团的市场占有率和运力资源进行瓜分。而水面之下,维系着整个城市庞大运力体系运转的网约车租赁公司们,又一次回想起了曾经被滴滴“霸占”的焦灼,担心自己的基本选择权逐渐丧失。

截至2022年底,在上海街头,每10辆网约车中,来自滴滴的约有6辆,来自美团打车的约有2辆,其他如享道、曹操、T3等网约车平台的约有。这些车辆很大一部分都是网约车平台合作租赁公司的车辆。

今年3月,美团网突然宣布放弃自营出租车业务,这让这些租车公司猝不及防。他们曾经把美团看作是滴滴之外的最佳选择,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和各个平台之间的平衡关系。如今,由于美团放弃自营业务,流量和运力都面临重新洗牌,滴滴又一次有了独大的迹象,这让一些从业者的内心笼罩着忐忑不安的阴影。

热闹的“淡季”

上海3月到5月，气温回暖，雨季还没到，这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人们有更多的出行方式选择。这三个月是上海网约车市场的淡季，但今年的淡季不平淡。

3月6日，美团打车宣布放弃自营打车业务，全面转向聚合模式。美团在内部信中表示，未来将减少网约车服务的资源和人力投入。

在上海，美团打车是除滴滴之外用户数量最多的平台。上海交通数据显示，2022年第四季度，美团打车订单量约为2000万单，滴滴同期订单量约为6000万单，占据了当地80%以上的市场份额。

美团打车自营业务的骤然撤出让当地的汽车租赁公司措手不及。

张月（化名）是上海本地一家网约车租赁公司的员工，主要负责与滴滴、美团、享道、曹操、T3等网约车平台的业务合作对接。动荡和热闹，是她这三个月来对市场最大的感受。

虽然上海各大网约车平台都叫“自营”，然而，他们通常不会自己购买车辆进行重资产运营，而是依靠租赁公司提供大部分运输能力。每个月，平台会根据租赁公司管理下司机产出的流水与其分账。

网约车司机可以在不同时间打开不同的网约车app接单，但租赁公司没有这样的选择自由。据张月介绍，滴滴在与租赁公司分账时，会设立各种奖励机制和考核指标，如果其检测到租赁公司管理的司机在其他网约车平台接单，将扣除相应的考核分数和奖励金额。

“如果司机被滴滴发现在其他平台接活儿，平台会以没有达到奖励标准为由，从每月与租赁公司的分账中扣除每台车5000元的费用。”张月告诉雪豹财经社。

在这种监控下，较大的租赁公司将设立不同的子公司，为不同的在线汽车共享平台服务，而较小的租赁公司只能与单一平台合作。

今年3月，美团打车宣布放弃自营专注聚合，此前其持有的大量租赁公司运输资源瞬间回流市场，并吸引了其他网约车平台“哄抢”

据张月统计，在她的租赁公司中，有50%以上的美团打车司机去了滴滴，30%左右%去了曹操，还有剩下的20%去了其他平台。

4月4日，在宣布放弃自营一个月后，美团打车在司机端向旗下自营司机开放了曹操出行的注册入口。据张月介绍，曹操出行一直与美团打车有合作关系，美团转向聚合后，曹操是反应最快的网约车平台。

此外，张月还透露，曹操目前正在上海对乘客、司机和租赁公司进行补贴，是为了尽可能多的承接美团让出的乘客和运输资源。“曹操此前给租赁公司的提成就高于美团和滴滴，现在还给出了额外的奖励机制。”

T3出行、享道出行等平台也在吸纳美团打车释放的网约车运力。另一家租赁公司的员工告诉雪豹财经社，平台通常会对租赁公司设置合作门槛，但从今年4月开始，只要租赁公司之前和美团合作过，就可以无门槛入驻。

然而，即便曹操、T3、享道等上述平台已经尽力吸引租赁公司的合作，在体量上仍然难以与滴滴抗衡。在上海的网约车市场竞争中，最大的对手已经放弃，让滴滴又看到了“坐稳龙头”的可能性。

动荡后的担忧

滴滴一度占据了中国网约车市场90%以上的份额，在App下架后的一年半时间里，这一数字降至不到70%。

但租赁公司作为网约车生态的重要组成部分，并不直接与聚合平台打交道，如果自营平台没人“牵制”滴滴，他们会失去议价能力。

“美团打车自营业务没有了，我们突然就没有了除了滴滴以外的选择。”李易（化名）对雪豹财经社表示。

李易在一家与滴滴长期合作的上海网约车租赁公司从事数据管理工作。在得知美团将放弃打车自营业务后，他和同事们最担心的是滴滴很快会吞并整个上海市场，调整与租赁公司的合作政策。

2017年之前，滴滴是租赁公司的主要合作平台，但平台的话语权过大，意味着租赁公司不仅缺乏与平台争取合理诉求的能力，而且还要面对平台在车辆采购、车辆选择、车辆保养维修、车辆加油充电、金融服务、车辆租赁等多个环节的利润蚕食。

2017年2月，美团率先在南京试点网约车服务，并于次年进入上海市场。据晚点LatePost后来报道，美团打车进入上海一周后便拿下了30%市场份额，并希望后续能拿下全国网约车30%的市场份额。

前两年，美团打车是自营模式。所以，当美团高调进入上海网约车市场时，租赁公司比滴滴有了更好的选择。

根据李易回忆，当美团打车进入上海时，它给予司机和租赁公司更高的奖励，当时大量租赁公司从滴滴转到美团，短时间内为美团打车提供了大量运力。“这可能是美团打车能够在上海快速站稳的原因之一。”

然而，随着美团放弃自营业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

如今上海的在线租车公司既要担心滴滴后续的政策调整，同时还要承受运力过剩带来的收入下降。

根据李易的说法，在过去的一年里，从事在线汽车共享的公司和司机的数量增加了，这导致了当前网约车的竞争。加上目前是网约车淡季，“订单量下降，运力反而变多了，这导致司机越来越难赚到钱，租赁公司的车也越来越难租出去”。

网约车司机阿亮（化名）开了8年网约车，前6年在滴滴，后两年在美团，今年3月后回到滴滴。

回到滴滴后，阿亮最大的感受是，订单价格越来越低，抽成反而比以前高了，而且90%以上订单均为一口价订单。去年同期，他在美团的打车单日均流水在600元左右，回到滴滴后，出车时间比去年长，但日流水下降到500元左右。

这让阿亮和跟他一起从美团转到滴滴的200多名网约车司机叫苦不迭。像租赁公司一样，大多数司机不想看到美团退出后，因缺乏强有力竞争造成的滴滴垄断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更多的交通资源并没有为滴滴带来用户数量的相应增长。4月29日，滴滴公布了退市后的首份年报。在“中国出行板块”中，截至报告期末（2023年3月31日），滴滴拥有4.11亿活跃用户，1900万活跃司机，与2021年一季度末相比，活跃用户数增长9%，但是活跃的司机人数增加了46%。

与此同时，滴滴面临的合规风险仍未解除。上海市交通委员会在今年3月3日发布的2022年四季度网约车平台投诉排名中显示，“滴滴出行并未取得本市网约车平台经营许可”，包括滴滴出行在内的5家平台不具备网约车平台经营许可资质。

网约车市场是由运力和用户构成的闭环生态，用户会选择运力更多的平台来缩短等待时间，司机则希望去用户更多的平台，用无穷无尽的订单填满自己的出车时间。在这样的生态中，平台的体量就是话语权。

一旦竞争关系失衡，当年的庞然大物会卷土重来，会让运输公司、司机失去了多种选择的可能性。从长远来看，这是一件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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